暗城。
祁雲初坐在床沿,手裏拿著一張濕潤的麵巾,擦拭著蘇淺白額頭冒出的冷汗。
“汐兒,不要,汐兒……”蘇淺白顫抖著蒼白的唇,語無倫次的低語著。
“什麼?”祁雲初蹙著眉,聽不清蘇淺白的低語,俯下了身子,耳畔靠在蘇淺白的薄唇邊才聽清了蘇淺白的囈語。
祁雲初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燒成這樣子了,還念著她,你們真的是互相折磨,互相虐愛。
“雲初,如何了?”門外傳來蕭何擔憂的聲音。
“發熱已經漸漸退下去了,隻是尚未清醒。”祁雲初將手裏的麵巾放到臉盆的清水中,擰幹之後,折好,平整地貼在蘇淺白冒著冷汗的額上。
蘇淺白蹙著眉,眼眸緊閉,似乎帶著些不安穩地昏睡著,原本俊美的右臉上那道猙獰長長的疤痕上貼著紗布,幾乎包裹著半張臉,而被包紮過的身子穿著單薄的中衣掩蓋在柔軟的蠶被下。
“蕭叔叔,你去找楚戰了嗎?”祁雲初站起身來,問道。
蕭何點了點頭,看著昏睡著的蘇淺白,示意了一下祁雲初便踏步走了出去。
祁雲初跟著蕭何的腳步走了出去。
蕭何一身白衣,負手而立,站在暗城的城門口上,\t看著由沐染一手建立起來的暗城。
它並不張揚,在偌大的穀底,風沙揚起一片塵土,在城內的中間是寬大的戰鬥台,舞台兩邊擺放著各種兵器,刀、槍、棍等等。
而舞台的背後,一個草書的“仁”字卻給這個肅殺的戰鬥場帶來一絲的柔和。
殺戮是血腥的,但是戰亂的年代,殺戮卻是必然的,沒有的選擇,無法逃避,唯有保持著一顆仁義之心,方可不忘初衷。
“蕭叔叔?”
蕭何沒有回應後麵傳來的聲音,目光依舊怔怔地出神。
祁雲初也沒有打擾著蕭何,而是靜靜地站在蕭何身後順著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個“仁”字上。
沐染,你愛祁離就是如此的深嘛?一手為他建立暗祁,那又何苦倔強呢?為什麼明明沒有去世,卻要騙我們,甚至於師兄也不願說實話,讓自己孤獨地離世。
蕭何的目光帶著晶瑩的淚水,閃動著奇異的光芒,卻沒有照亮那顆死寂了的心口。
沐染,你究竟至師兄於何地?
可是,即便如此,師兄卻也不願怪你。
蕭何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幅幅熟悉的畫麵,從那個被師傅帶回來的倔強的小女孩到長大後被自己護著的張揚的小姑娘,一直以來,都是蕭何心口快樂的源泉。
後來得知她的死訊,若不是她遺留下來的留言告訴自己,不要怪祁離,否則,又怎會輕易放過祁離。
“沐染,她有留下什麼話嘛?”蕭何沉悶地聲音從幹澀的唇邊吐出。
祁雲初不忍地看了眼蕭何,不想說,不想去傷害這個用情至深的男子,可是她還是開口了,“她說……玉珂是個好女孩,希望你能夠幸福。”
話音剛落,蕭何放在身後的手不自覺的縮緊,不斷的縮緊,指甲都陷入掌心中,深深的刻入,卻也沒辦法撫平心口的痛。
“這就是她所希望的嗎?”蕭何低低的聲音,不知道是在問祁雲初,還是在問自己,抑或是問那個已然逝去的女子。
“你。”
“沒事。”祁雲初的話還沒講完,蕭何就率先打斷了,然後收斂了情緒,然後轉過身來,對著祁雲初說道:“雲初,我希望你能去和汐顏講清事實。”
祁雲初皺了一下眉,說實在,她還是很介意,楚汐顏把蘇淺白傷成這個樣子,但是卻也並非她所願。
“雲初,你愛過人嘛?”蕭何的目光瞬間放柔了,癡癡地問著。
“騰”的一下,祁雲初的臉頰浮現了兩朵不正常的粉紅,怎麼突然間問這個問題,最關鍵的是為什麼腦子裏閃過的是那個傻人的臉,祁雲初暗自的唾棄了自己幾分,迅速地平息著自己異樣的情緒。
蕭何仿若沒有看到祁雲初的異常一般,自顧自的開口,“真正的愛是不管如何的生氣,依舊會在你需要的第一時間去關懷你,所以。”
講到這裏,蕭何又抬眸看向了迷茫著的祁雲初,“淺白濃厚的愛不會因為和汐顏一時的誤會而放棄的,但是我希望他們還是少走彎路。”
祁雲初抿了抿薄唇,想起了躺在裏麵昏迷不醒的蘇淺白,想起了那日蘇淺白的狼狽不堪,更想起了他們兩人眼中的掙紮和濃鬱的癡念,突然間明白了什麼似的,釋懷地點了點頭。
月明星稀,夜色一如既往的令人心醉。
公主府的庭院內。
一襲藍裙的楚汐顏踩著步子,一步一步地數著腳步,站定後,才緩緩地蹲下,伸出微涼的手指輕觸著冰涼的地麵。
這裏,是那日蘇淺白站定的位子,他在這個位子上流了好多的血,好多好多,都是出自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