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黯然。
周啟麗到底情況如何?是生?是死?
即便是活著,恐怕離死也已不遠,更有甚者,還可能是那種不死不活的悲慘境地。他卻意想不到,馬上就成了漁翁得利的主。
這也太搞笑了吧?
冷然索性把心一橫,拋出了他的老丈人早就已經深深領教過的固執己見:“我……我真的不適合,何況這麼敏感的事情肯定有人閑言碎語,這也是您……最不願意聽到的。而且……我最近……沒,沒心思……”
“你!……”
潘其飛一口氣沒趕上來,頹然地跌回到一直沒有人敢頂撞的位子上,沒有目的地拿起一支筆。
他又狠狠地拋掉,這才說:“你……你真是扶不起的阿鬥。要不是……為了妍妍,還有你父親的交代,我……我懶同你說。”
冷然何嚐不明白他的這一片苦心?
但他主意已定,似乎誰也改變不了:“我……我想辭職……”
“什麼?”
潘其飛還沒恨完,又一個劈嚦過來,言語也就變得毫無章法:“那……妍妍,知道麼?你……你辭職……做什麼?我,我的女兒吃什麼?”
辭職後打算做什麼?
也許這是一個正常人的思路,但冷然不是。
有沒有明天都未必可知,他還要考慮那麼多嗎?他還怕什麼呢?
而且死去的人已經太多了。
隻要微微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陰櫻、冷怡、楊玫、周啟麗的嬌容,淒慘的掙紮呼告狀,冷然又如何能夠置之度外?
他默默地告訴自己必須要有所為,雖然力所不逮,真相……真相總應該知道吧。
還有,潘總編的女兒……也就是潘妙妍,現在光冷然什麼事呢?
已經談好的婚姻結局,無可挽回。
潘妙妍自然也不會大張旗鼓地宣揚自己失敗的婚姻,甚至父母也可能是最後才知道,這點他始終深信不疑。
冷然甚至想到馬上就要去辦好離婚手續來,將潘妙妍徹頭徹尾地從他肮髒的生活裏清除出去,不是為了那口氣,與婚姻生活的對錯完全無關。
好吧,他隻是……隻是不想再連累她。
僅此而已。
……
非正常人的思想,潘其飛縱使老謀深算,閱世無數,此時也終究沒有辦法想得到。
他唯有理了理有些稀疏的頭發,歎了一口氣,接著交代了一些事。
“我……我老了,這回……就當是我拜托你了,不要胡思亂想,把……把這位子……接去吧。”
“還有,你家冷怡的葬禮,我和你媽就不去了,叫親家母也不要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終歸不太好……妍妍,你……也就隨她,想去就去……”
“另外,明天……周主編家裏,你也代表單位……去一下,多少傳達一點單位以及同事們還是很關心她的意思……希望能及早聯係到她,早日回到工作崗位上來……”
冷然知道自己的老丈人顯然有了退下來的恐慌,即使是一個老黨員,不管做了多大的貢獻,最終的歸宿也將和普通人相差無異,無非就是退休而已。
但冷然自己卻不想一錯再錯,一味地受迫於無形的生活壓迫。
他終於無法沉默,漲紅了臉,像一個知錯的孩子半天才憋出話來:“嗯……好,這些……我知道了,但……我……我恐怕不行,真不行……爸……”
說完,冷然從口袋裏掏出一直珍藏著、早有準備的辭職信,然後拖帶下椅子,也就倉皇地逃了出去。
他知道,如果再有一秒鍾的耽擱,就會無從招架地妥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