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眾生相(5)(2 / 3)

不說你當然不知道,一說準嚇你一大跳,俺就是那隻贏了金錢豹的兔子阿曼。為啥俺能贏金錢豹?俺胎教好啊,是在跑步機上出生。俺那種胡蘿卜的老爸說,種蘿卜肯定種不出一隻城裏的兔子也種不出一隻有文憑的兔子,咱得走捷徑——跑步。因為此前已有好幾隻鄉下兔子“跑步”進了城進了大學。於是老媽一懷上俺就在跑步機上跑開了,就連吃飯也是在上麵邊吃邊跑。老爸說這是胎教,目前最流行最有效的培育手段。這招還真管用,我一出生,就蹬了蹬後腿,“嗖”的一下從接生婆的手裏跑掉了。

想當年那真是風光無限無限風光啊,贏了金錢豹,一夜之間俺名遍全球,金錢地位名聲要啥有啥。天下的姑娘們都非俺不嫁,連孔雀公主梅花鹿郡主都來了。光求愛信就拉了兩火車,直接找上門的還差點擠爆了俺的訓練館,最後隻好動用了一個加強連的武警來給俺站崗。那規模真是壯觀啊,看得俺兩眼發酸發漲,俺就揉揉揉,眼就這樣紅啦。國家獎了俺一幢別墅;省裏也獎了一幢;市裏縣裏村裏也都分別跟著給了一幢,俺都住不過來了。長跑大學還給俺發來免費免試本碩博連讀的邀請函,問俺願不願意,俺當然願意。21世紀什麼最貴?兔才嘛!何況是本碩博連讀,何況是免費免試!不過剛開始俺也有點發怵,畢竟俺小學都沒念完,最後不能畢業咋辦?可校長拍拍俺的肩說,隻要你來,隻要你在“阿曼入學儀式發布會”上露個臉,以後的事就不用問了,隻等畢業就行。為了讓俺放心他還拿出了俺的博士證書。於是,俺就去啦。

俺成了大名人,忙著作報告,趕酒會,出席各種開閉幕儀式,俺忙著趕各種各樣的場子,哪都需要俺哪都離不了俺,俺恨不得拔下一把兔毛也吹出十萬個小阿曼。當然俺也去參加各種比賽,拿不拿第一就無所謂啦,因為俺已經是飛兔了。森林裏每一株樹上每一塊石頭上都貼上了俺的畫像,俺走到哪哪就有歡呼的人群。可所有的這一切都在一場比賽後煙消雲散了。

那是一場一隻兔子與一隻烏龜的比賽,那隻兔子是兔子家族跑得最快的一隻兔子,那隻烏龜是烏龜家族跑得最慢的一隻烏龜,那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比賽。可最後的結果是兔子輸了。那隻兔子就是俺,一隻跑過金錢豹的兔子。

那一天,教練對俺說,烏龜家族想和咱們兔子家族賽跑。俺將嘴裏的“跑得快”純淨水噴在了他身上。他們指名和你比賽,他又說。俺將鼻涕噴在了他臉上。他抹抹臉,那是隻跑得最慢的烏龜。俺沒再噴什麼,俺暈過去了。教練就揪著俺的耳朵提啊提啊,把耳朵提得不能再長時,俺醒了,可俺的耳朵就這麼長了。這很好笑麼?教練一臉嚴肅的說道,比賽從來都不是好笑的事,它是嚴肅的事情,是公開公正公平的事情。俺使勁咬住嘴唇,把上嘴唇都咬豁了,才止住笑。在群眾和領導之間,真理永遠被捏在領導的手裏。在隊員和教練之間,真理當然也永遠掌握在教練手裏。

於是,俺和一隻烏龜站在起跑線上了,槍響了,烏龜向前爬去,俺一抬頭就看到了教練,他跺了三下腳,又咳嗽了三聲,俺就跑到一棵大樹下睡覺去了。一隻爬得動的烏龜當然能跑得過一隻睡覺的兔子,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烏龜贏了。整個森林都沸騰了。所有的媒體都傾巢出動,到處都是爭吵聲和謾罵聲,有人懷疑這是一場黑金比賽;有人懷疑是假跑;有人懷疑這背後藏著個大陰謀……可俺啥都沒說。曆史從來不會以真麵目示人,它隻掌握在“一小撮”人手裏,就像這場賽跑的曆史隻掌握在俺和教練以及幾隻烏龜的手裏一樣。

但俺不再是兔子家族的驕傲和英雄了,俺被取消了兔籍,所有的兔子都不再和俺說話,俺的那幾幢別墅、跑車、本碩博位置都是那隻烏龜的了,俺的姑娘們也都改追他了。就這樣,那隻烏龜成了開始的俺。俺卻在一夜之間一無所有了,所有的東西消失得無影無蹤,和來時一樣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