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燁早些時候就知道生母的身體不好,隻是一想到生母就會想起自己血管裏麵流著的卑賤的血液,想起那些不敢回首的過往,他想要將過去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完全分離開,那麼母親的存在隻是在一遍遍的提醒他,那些他想要選擇忘記的事實。
趕到宮中的時候,皇後站在寧才人的院子外麵,幾個太醫正在裏麵忙碌著,她本來還在禁足當中,為了此事不惜違抗聖旨,趙燁見此蹙眉道:“母後還是回鳳棲宮宮吧,此事若是被父皇知道就不好了!這裏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好了!”
“本宮有分寸!”皇後說道,“你去看看你母妃吧!”
趙燁愣在了院子門口,不知道該不該踏入,在這十年裏麵,他很多次經過這裏,但是卻一次都沒有踏入過。
“進去吧!”皇後拍著趙燁的肩膀說道,“十年了,該去見見她了!”
趙燁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太醫出來稟報道:“本就是陳年故疾,去年冬天雪上加霜,被掏空了身子,現在寧才人是回光返照,下官也是無力回天了!”
趙燁的臉色僵硬了一下,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皇後讓太醫退下,在趙燁耳邊說道:“進去見她最後一麵吧,不然可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趙燁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了院子。
這皇宮處處都是奢華的,富麗堂皇的,在他的記憶裏麵唯獨自己跟母親住的地方殘破不堪。這院子裏麵還是自己記憶中的模樣,衰敗又老舊,跟它的主人的身份是如此的相配。
幾個宮人跪在門口哭泣,有兩個是新麵孔,其餘的幾人都是十年前的老麵孔了。
有一個在他小的時候就帶著他一起玩耍的宮女,他已經忘卻了她的名字,她跪著爬到了他的麵前,哭道:“三皇子你總算是來了!寧才人一直在等著你呢,就盼著見你最後一麵,一直盼啊盼的,都盼了十年了!”
趙炎的嘴唇輕微的動了一下,陰沉著臉色進了屋子裏麵,腐舊與藥味撲麵而來,病床之上的女人已經瘦的皮包骨了,臉色蠟黃,頭花花白,兩隻眼睛深深的凹了進去。記憶之中的那個女人雖然算不上十分的美麗,但是卻健康慈祥。
眼前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看上去會如此的陌生?
他的腳步停在床前,用一種熟悉又陌生的眼光打量著床上的女人。
女人同樣抬起眸子打量著他,絕望而又幸福的流著眼淚,那一張瘦的有些可怕的臉色泛起一抹欣慰的笑容,嘶啞的說道:“你長大了,長大真好看,真好!”
趙燁咽了一口唾沫,開口問道:“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
“沒有!”女人搖了搖頭,“能夠見你一次,我就沒有什麼其他的心願了,知道你過得好,我也能夠放心的去了!”
趙燁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靜默了下來,不知道該跟分開了十年的母親說些什麼好。
“蘇萱呢?你們的感情好嗎?”女人開口問道,她從未見過自己的兒媳婦,她看著兒子的身後,並未有其他的人,未免有些失望,她很想很想將兒子托付給兒媳婦兒啊!
“她在府上,來的匆忙,沒有來得及叫上她,我們很好!”趙炎淡淡的說道。
“那就好!”女人說完之後,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趙燁知道她約莫是快死了,他並沒有叫來禦醫,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而言,死亡對她隻是一種解脫而已。
他心裏麵也說不上難過,一種自己也說不上的情愫在蔓延著……後悔,或許是吧。他曾經有很多的機會可以看她的,隻是每一次都到門口的時候,他都沒有踏入,這十年來唯一的一次踏入,已經是最後一次。
他或許非常想要抹去母親在他生命之中的影響,隻是到了現在,真的沒有母親之後,他又感覺自己好像立於茫茫無垠的雪地之上,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與不適。
他至始至終沒有再靠前一步,沒有試過去握住母親的手,他就這麼直挺挺的站著看著,直到母親的身體變得僵硬冰涼。
皇後在外麵等了許久,進去的時候看著趙炎的模樣輕輕的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回去吧,這裏交給本宮好了!”
“不!”趙炎說道,“母後現在的處境特別,還是快些回鳳棲宮,這裏的事情兒臣來做就好!”
這時候皇後的宮女稟道:“娘娘,齊貴妃來了!”
皇後冷笑了一聲:“她來的倒是快!也罷,如今我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皇後罷了,這後宮真正管事的人還是她呢!既然如此,本宮就先回去了,免得還以為本宮搶了她的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