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屋子裏隻有任心和老板娘兩個人,安靜的可以聽到任心淺淺的呼吸,任心這幾天過於疲憊已經熟熟的睡下了,老板娘坐在床邊,看著任心臉上的傷口回憶著任心之前的話。
“我恨任家所有人……可是幹娘,我沒有想要害任娜,你信我嗎?”
任心歎息般的話語在老板娘的耳邊徘徊,她猶豫著究竟要怎樣回答任心,任心問出這句話時,她沉默了,任心是怎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她看著任心長大,太了解她這個幹女兒的心性,有時候她總覺得任心的對任家的恨有些過於的強烈,還記得剛剛認識任心時,任家因為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丁任二伯獲了罪而亂成一團,那個五歲的孩童就曾經說過,“哪怕任家家破人亡了,那也是他們自己的報應,與我有何幹係,我又何必管他們會怎麼樣?”
可是,盡管如此,老板娘終究還是信任心的,她知道任心雖然多了些心眼,可是是她做的事情她絕對會認,她沒做的……氣急了也會認……在被別人誤會的時候,她也倔得不肯去解釋,因而當時老板娘沉默了,她不是不信任心,而是察覺到了任心話語之中的無可奈何。
任心的話雖是對著老板娘說的,而她真正想問的卻不是老板娘,她知道,這個運來酒樓的所有人都不會去懷疑她。
而她解釋了又能怎樣呢?信她的人自然會信她,不信她的人解釋了也不過是在狡辯而已,所以,她不說她絕沒有害人的心思,隻說,你信我嗎?
石頭叩門,問老板娘他可以進屋嗎?老板娘讓他進來。石頭端了盆水進屋之後就把水放在了椅子上,然後連同椅子一起搬到了床邊。老板娘把浸在水盆裏的毛巾擰幹,為任心擦臉,動作輕輕柔柔的。石頭看著任心劃傷的側臉,有些心疼。
“心兒的臉不會留下疤痕吧。”老板娘喃喃自語,說不出的擔心,“女孩子家,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了……”
“不會,傷口清淺,最慢幾個月也就完好如初了。”石頭說話的語氣堅定,讓老板娘不由得也相信他所說的。老板娘回頭看看石頭,一直以來他是一個讓人安心的孩子,有他陪在心兒的身邊應該是最好的。
“石頭,月底的鄉試,你也一起去參加吧,正好與心兒做伴。”老板娘思量了一番,做下了這個決定,她把毛巾在水裏搓洗之後又擰幹,石頭吃驚的看著老板娘,“可是,我……”
“去吧,我相信你可以,每日裏忙完了都在屋裏點著蠟燭溫習的人,絕不會差到哪裏去的。”老板娘肯定石頭的才能,石頭本也是出身世家,若不是家道中落,為了照顧久病纏身的祖母,他也不會淪落到一個小小的運來酒樓做跑堂。
“可是,我的祖母……”石頭是一個孝順的孩子,鄉試何曾不是他的夢想?他早就知道他想要改變未來的唯一途徑就是讀書應舉,謀個一官半職將來,才有機會為祖父翻案,還自己和家人的清白,可是現在家中的生計全部都隻靠他一個人來維持,他這一走,久病的祖母和柔弱的母親要誰來照顧?
“你放心,你和心兒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的家人我會幫你照顧,你的盤纏我也可以先借給你,”老板娘見石頭張了張嘴想要拒絕,她便笑道,“你也別急著拒絕,這段時間照顧你家人的話費我會一一的記錄好,就當是我借給你的,等有朝一日你飛黃騰達了,還是要連本帶利的還給我的。至於你的盤纏,不過是要你陪伴照顧心兒的報酬罷了,你本就應得,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您知道,我的身份……”石頭有些不確定,他的祖父得罪了當朝宰相,而他想要通過走上仕途為祖父翻案,本就很艱難,落榜了倒還算好,若是真的進了仕途,說不準沒多久他便會屍骨無存,那時候,老板娘的恩情他怕是今生還不了了。
老板娘將毛巾放回盆裏,抬頭衝石頭笑笑,“你做事一向追求穩妥,這是我和馬奎最欣賞你的一點,隻是,有時候你要像心兒一樣,敢於不計後果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不去嚐試,就永遠不會有改變。”
在老板娘的勸說下,石頭終於決定去嚐試一次,不能僅僅是為了將來有機會為祖父翻案,更是為了他自己。他靜靜的看著任心安靜的睡顏,他還記得三年前他初來宜城,因為適應不了從貴族到平民的身份落差而憤懣,生活的重負全部壓在他身上,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他手足無措。
他茫然的一路出了城,莫名的到了三水河,他站在橋邊,看看不知深淺的河水,想著自己的不幸,真想跳下去一了百了。當時任心回三水村看望玉娘他們,正要回宜城,看到他神色苦悶的站在河邊想要輕生的樣子便詢問了幾句,當時石頭覺得反正要死了,還不如就幹脆的把心裏的事情都說出來,現在不說恐怕今後也就沒機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