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心裏藏過秘密的人,才懂得秘密被壓在心裏,吐不出,訴不得的鬱悶。
可比起一般的小秘密,馮昭帶給陶太後的秘密,實在太大了,大得她連一貫維持的冷靜都驟然失去了。
馮昭知道她需要消化的時間,也知道很多她還沒準備好的事兒,因為這個秘密的脫口而出,也要提前了。
更知道,關於防範太皇太後,有了劉憲這個假兒子的事兒打了頭陣,陶太後那麼聰明的人,就算她不說,也會很快想明白其中的關聯。
所以,馮昭並沒有留下來陪伴,她覺得這會兒,陶太後需要的是一個人思考及消化的空間。
她努力無視臉上血色全無的陶太後,腳尖壓著腳跟,盡量不發出一絲響動的離開了偏殿的內室,快要走到門外的時候,碰到準備進來伺候茶水的佩霞,她攔了一下,“姨母那裏,暫時先不要去打擾。”
話音剛落,她又覺得不妥,緊跟著又囑咐一句,“一會兒你聽著點裏麵的動靜,若是……”
姨母的性子,再大的悲痛,怕都會壓在心裏吧。
馮昭又是一猶豫,佩霞被她東一句西一句的說得直糊塗,偏又不敢大意,隻靜靜的等著她下一句的吩咐。
還好,馮昭竟沒扔下話頭,留佩霞自己琢磨,而是把良姑提了出來,“打發個小宮女盯著點姑姑,瞧見人,速請她過來。”
佩霞鬆了口氣,謹慎的盯著馮昭,小聲說道:“奴婢記下了,這就讓佩錦親自去盯著。”
“那也好。”
得了她的應承,佩霞又道:“奴婢先送郡主出去吧。”
“不用送我。”馮昭擺了擺手,“我自己走,你去安排吧。”
這就是著急讓良姑回來的意思。
佩霞默默的記下了,歉意的衝著馮昭曲了曲膝,回身喚了一個灑掃上的小宮女過來,叮囑她,“你去請了郡主身邊服侍的人過來,告訴她,郡主要回去了。”
有了這番安排,佩霞才放心的去尋了佩錦,又去宮門口處,等良姑回來。
這其間,內室始終安靜得仿佛無人一般,孰不知,越是這樣的安靜,越代表裏麵的人,怒火滔天。
隻是她隱忍慣了,就是這麼多年囂張跋扈了些,那也要看人,看事。
無論身處哪個位置的人,都要有一定的自知知明,也要學會隱忍。
陶太後還以為忍字頭上這把刀,隻要在年輕的時候挺了過來,便無所畏懼了。
哪成想,這把刀,竟然一直懸在頭頂,不曾離去。
是她疏忽了而已。
“嗬嗬……嗬嗬……”
一聲聲冷笑,彌漫在心裏,流於麵上的,隻有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展示了心裏的譏諷與冷冽。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情緒上臉的經曆了,她都以為自己失去了這種功能,沒想到啊,沒想到……
她忍不住把眸子落向壽康宮的方向,那雙漆黑閃爍著智慧的眸子裏,此刻正瑩瑩凝結著滔天的怒意,翻滾的恨意,更有無知自大的悔意。
十四年啊,十四年,她怎麼就那麼狠心啊。
十四年的撫育栽培,她的一腔心血全都付給了這個孩子,可到頭來,竟然被人告知,那不是她的孩子。
壽康宮裏那位,她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