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顰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將手裏剛剛捧過來的針線笸簍又放回了落地桌上,笑著起身,去尋了美人捶過來,“我來給郡主捶捶腿,鬆泛鬆泛,會舒服些。”
瓊琚也覺得這樣好,想著若是捶腿,自然是躺著或歪著最好,便遞了兩個迎枕讓馮昭靠,“郡主歪一會兒吧,累了,就閉眼睛養養神。”
伺候馮昭,瓊琚幾個都盡心慣了,馮昭便任由她們做主,自己歪靠著大迎枕,一邊享受著采顰不輕不重的捶腿,一邊閉眼養神。
瓊琚和采蒿越發放輕了手上的動作,屋子裏隻留下美人捶一起一落間的沙沙響聲。
這份安靜持續的時間並不長。
馮昭剛剛有了朦朧的睡意,門外,便有小丫頭隔著窗戶傳話,“文國公府世子請見郡主。”
馮昭迷迷糊糊的,有點不想見人。
因是陶陽,瓊琚、采蒿、采顰也不敢輕易打發,這會兒,三人對視一眼,隻能將目光看向還沒睜眼睛的馮昭。
“郡主……”
瓊琚輕聲的喚著。
采顰手上的美人捶也停了下來。
采蒿亦將針線收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副隨時能親迎出去的模樣。
好吧,實在是這些丫頭們受陶世子的照顧不少。
平時,陶世子但凡給郡主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進宮,必然也少不了給其羽館的大小丫環們帶些外麵新鮮的玩意。
不見得貴,甚至有的時候,手藝還顯粗糙。
可那份來自市井的新奇,卻成功的擄獲了這些常年生存在深宮裏,見不到外麵一絲一點熱鬧的小姑娘們的心。
馮昭眼皮都沒掀,卻照樣從細微的感知處,猜到了幾個丫頭的心思。
看來,這覺是睡不成了。
她懶懶的掀了眼簾,吩咐瓊琚,“你去迎了表哥進來,在宴息室奉茶。”
“是。”
瓊琚痛快的轉身出去了。
采蒿、采顰不需要她交待,便一左一右的過來扶她,“奴婢給郡主重新梳個頭吧。”
躺了這一會兒,頭發有些散。
馮昭點了點頭,被采蒿扶到了妝奩鏡前,看著她三下兩下將微散的發絲規矩好,又挑了一對點翠珠花插在她的鬢角,顯得整個人都充滿了朝氣。
采顰建議道:“郡主要不要換身衣裳?”
馮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覺得此刻就很好,搖了搖頭,“表哥不是外人,不用折騰了。”
主要是她懶得折騰。
主仆心照不宣。
采顰笑著上前幫她抻了抻衣服下擺微不可見的褶痕,退後兩步,又細細打量一番,見沒有不妥當的,才放行。
走進宴息室,馮昭一眼就看到背對著自己而站的陶陽,趣道:“表哥怎麼不坐?”
親昵的語氣一如過往,陶陽幾乎在她開口的瞬間,便轉過身,目光鎖向她。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眼裏再難掩飾的鬱色與複雜,毫不掩飾的流露在馮昭麵前。
馮昭看得一愣,幾乎以為自己眼花。
覺得這樣的情緒,不該出現在陶陽眼裏。
在她麵前,陶陽從來都是陽光的,溫暖的,體貼的,得體的。
何曾露過這樣的表情?
似痛苦,又似煎熬。
難道,是外祖母和外祖父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