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的病患太多,包括病患的家屬,差不多人家一個微表情,他就能猜到對方的心裏。

感覺得出來,病患的家屬還是很看重病患的,吳九幀語氣便輕快一些,聲音也溫潤許多,“既是不行虎狼之事,那這副病體想要調養好,怕是需要花費十年左右,才能換來多活二十年以上的壽數。”

呃……

用十年的時間調養,換來多活二十年。

前後加起來,是三十年嗎?

周娘子自打認字會算數以來,第一次覺得腦子不夠用了,嘴唇顫抖著,試圖用最簡單、直白的方式去問明白,可挨在她身邊的周康,顯然比她還要激動,嘴皮子也更利索,“先生是說我爹隻要讓先生治,就能多活三十年嗎?”

十來歲的孩子,未涉世的瞳仁裏不藏人間疾苦,渴盼什麼還學不來掩飾。

這一刻,他眸子裏期盼的火焰已經燃到了最烈的時候,吳九幀絲毫不懷疑如果他趁此提出什麼條件,這孩子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甚至,讓他以命來換,都不會眨眼睛。

行醫多年,又多是在勳貴世家府邸遊走,那些掩於麵皮下的齷齪看得太多,反而愈加喜歡上這般單純、熱烈,隻因病喜病憂而起伏的眸光。

唇角微勾,他眸帶安定人心的力量,看著周康,徐徐點頭,“是。”

不需要諸多贅言,隻這麼一個字,周康聽在耳裏,仿佛一記定心錘重重的砸下,砸得他眼淚衝眶,砸得他感激涕零,砸得他“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衝著吳九幀重重的磕起頭來,“隻要能治好我爹,先生就是我的再造恩人,無論先生想讓我幹什麼,我都不會眨眼睛的。”

得,這孩子還真照吳九幀心裏想的來的。

吳九幀哭笑不得,撩起手臂,示意他站起來,“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本分,隻要你們有堅持的心,十年,也許會更短,你爹就能康複個七、八成。”

這樣的身體,想要完全治愈是不現實的。

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準備,對他口中的七八成,周娘子已經感激涕零了。

她也想跪下來謝謝人家。

好在,吳九幀挺有先見之明的,發現苗頭不對,忙拿著藥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手指著還賴在地上不起的周康,說道:“我這就回去給你爹配藥,你若無事,便跟我去醫館,我再教你怎麼給你爹泡藥浴。”

“無事……無事……”

有事也沒事了。

周康擦著眼淚鼻涕從地上爬了起來,極懂事的上前接了吳九幀掛在肩上的藥箱,“我來背。”

吳九幀來時並沒帶藥童,藥箱也是周康背著的,這會兒便也不客氣,背著手,調轉身形,朝向周娘子,“我有把握以十年為限調理好他的身體,但這些年裏,你們也要做好花費銀兩的準備。”

經他手的藥材,可非一般的藥材。

周娘子雖然不知道具體的用藥,可為了自家男人,自然是砸鍋賣鐵也樂意。

“先生隻管放心用藥,銀子的事兒,我們自是不會耽誤先生。”

總算有能聽懂的話了,高景一點也沒覺得攬事上身,不待周娘子開口,他便搶了道:“但十年的時間,先生也得保證讓咱們隨時都能尋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