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回寢室看見已經收拾好東西等自己一起坐車回家的楊嘉琪,張蕊告訴她自己還有別的事情,明天再回,打發她先走了。
楊嘉琪什麼也沒問,站著望了她一會兒,然後就背起大書包自己走了。
背影在人群裏特別顯眼,高高瘦瘦的,穿著果綠色長款修身羽絨服,紮起馬尾辮的楊嘉琪,在人群裏特別亮眼,在這個寒冷並且灰蒙蒙的星期五下午,那背影顯得特別有生機活力。
那種青春活力,自己也曾經有過。
張蕊看著楊嘉琪漸漸走遠,才推著借來的同班男生的自行車,朝著和回家相反的方向而去。
終於騎到離目的地不遠的地方,張蕊停下自行車,又開始推著它走,攤開手心裏寫了地址的那張紙,開始慢慢的找。
周圍都是賣手抓餅、炒涼粉、熱幹麵、米線的帆布棚子搭起的路邊小吃攤,地麵髒亂,人聲糟雜,找了半天還是沒有看到那個醫院,張蕊仔細看看手裏的地址,明明是這裏怎麼找不到呢?
“你好,請問利民婦科醫院往哪走?”張蕊買了一張手抓餅,付錢的時候禮貌的問了一下小攤主。
“是利民婦科診所吧?在這排樓後麵!”小攤主低頭在油膩膩的腰掛包裏翻騰著零錢:“給,找你5毛!”
張蕊接過錢,推著車子繞過這一堆小吃攤,和他們露天擺放的桌子椅子,朝第一排樓後麵去了。
路邊的樓房雖然門口擠著各種小販,但是還很整齊劃一,還說的過去,這第二排樓房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牆壁上不知道是哪年塗上的白石灰也掉的有一塊沒一塊的,顯得特別斑駁髒亂,並且還有漏雨才會留下的黃色水痕。
路邊都是大大小小的垃圾堆,說不盡的髒、亂、差。
終於看到那塊“利民婦科診所”招牌,果然是診所不是醫院,網上放的宣傳圖片,一回想,明顯是假的,白色的底子,藍色的字,在利民和婦科之間還有個紅色的十字型符號,醫院的標識。
白色的牌子明顯是經曆過幾多風雨的,已經被衝刷的掉了顏色,灰灰的,看著就很滄桑。斜跨跨的掛在二樓的窗戶外麵,張蕊感覺要是來股大風一吹,那牌子就有可能砸下來。四周交錯的電線和梧桐樹椏幾乎要把這塊淒涼的牌子淹沒。
樓梯間全是各種小廣告,什麼婦科聖手,什麼梅毒,濕疣,淋病被攻克的小廣告,看的張蕊胃裏直翻滾。
低頭捂嘴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吐了出來,吐完後,張蕊感覺好多了,隻是這裏陰暗潮濕的發黴氣味,還是會令人作嘔,何況張蕊還是個有身子的人。
沿著逼仄的樓梯上去,越往上越黑,走到二層之後,隻剩下個昏黃的老式電燈泡掛在牆上,滿是灰,還不是節能燈,也不是聲控的。
話說瓦數還真是小,張蕊小心的扶著樓梯的把手,擔心自己腳滑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其實摔下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摔得鼻青臉腫的,孩子還沒掉。
越往上越蕭索森然,像極了恐怖片裏麵的鬼屋,突然會出來個黑發白衣七孔流血的女鬼的那種,這裏是私人婦科診所,主營業務裏就是流產,一定有很多死孩子的冤魂。
張蕊越想越害怕。
“還是回去吧”這樣的念頭不停的在張蕊的腦海裏出現,卻又被室友那些嘲笑的眼神逼的繼續往上爬。還有今天楊嘉琪默不作聲看自己的眼神……
雖然她什麼也沒說,但她看向自己的那種同情的眼神,還是會讓張蕊一想到心裏就一頓抽緊,她討厭死了那股同情憐憫的目光。
早知道就不讓她知道的。
自從她知道這件事情以後,張蕊好幾天都沒主動和她說話了,因為每次都不知道怎麼開口,楊嘉琪貌似也是同樣的尷尬。
張蕊低頭看看自己肥大的褲子,裏麵套的毛褲因為腰太小,已經被她剪開一個口子了,不剪開的話太勒肚皮了,最近平時穿的那些緊身的褲子,腰都小了,所以張蕊這段時間偏愛上這肥肥大大的校服褲子。
得趕緊把這個冤孽拿掉!要不然珠胎暗結遲早會被發現的,自己可不想淪為大家的笑柄。
抬起頭,已經到來門診的房間了,光線比方才亮了許多,一個頭發都油了,鬆鬆垮垮綰著頭發的胖女人,坐在裏麵的一張掉了漆的白色在桌子後麵。
桌子上麵擺放著卷了邊的病曆卡,掛號簿,消毒棉簽,開了口的酒精和兩隻體溫計,還有就是一個裝了大概是碘伏的大瓷缸子,旁邊還有藍色塑料醫用夾子,夾子上還夾這被碘酒浸過的大棉花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