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預備鈴聲在走廊盡頭用力的響了起來,張蕊最近這兩天都是這樣,踩著點進教室,她不想聽見自己的事情被同學們當作課前課後的談資。
冬天裏難得的好天氣,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照進來,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昏昏欲睡的感覺。
但是教室裏卻是和往常一樣,鬧哄哄的一片。
走進門的時候,就看見聚攏在一起的人群,七嘴八舌的知道在談論些什麼,透過人頭和人頭之間的縫隙,看見站在人群中間的是王菲,她最近應該很是春風得意吧,有楊嘉琪這樣的好幫手,順順利利的和心儀的男生上了學校推薦的名牌大學,連高考都不用參加。
上課鈴把聚攏在一起的嘈雜人群驅散開來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做好。
班主任夏老師走上了講台,推了推眼睛開口說到:“上課之前說點題外話,我們班的師範大學的推薦生出來了,是廖凡和王菲,原定的張蕊因為個人問題被取消了,選上的同學不要得意洋洋,落選的同學也不要垂頭喪氣,隻要我們還在這個學校,就一定有上大學的希望,推薦沒弄成,我們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考上去……”
——原定的張蕊因為個人問題被取消了。
——隻要我們還在這個學校,就一定有上大學的希望。
每一句都像是暗夜裏閃著寒冷藍光的匕首,齊刷刷的朝向某個人精準的刺過去。
張蕊痛苦的埋下頭,不知道學校對這件事情是怎麼處理的,不知道是開除還是什麼的,要是開除了,那麼她將永遠的失去上大學的機會,等死的滋味真的不好受,而這一切都是敗楊嘉琪所賜!
是她,就是她這個麵慈心惡的女人將自己的人生攪的一塌糊塗,什麼事情一旦和她沾上邊,就一定會是一個悲劇,她就是個掃把星。
楊嘉琪扭過頭從一排排的人頭看過去,正好看見張蕊的臉。
在楊嘉琪的記憶裏,那個黃昏裏張蕊那張扭曲痛苦的臉和悲傷欲絕的表情,還有深陷在眼眶裏滿滿積蓄的仇恨的淚水,被風吹開成長線,淌在臉頰上。那是被放慢了一千倍一萬倍的鏡頭,在楊嘉琪的心髒上反複不停的回放再回放。
正如她所說,她從懷孕到打胎的全過程隻有自己知道,那麼她懷疑是自己把那本病曆交到教導處,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自己真的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啊,楊嘉琪隻感覺百口莫辯,這次,看來要失去張蕊這位好朋友了。
空曠的操場上陸陸續續被教學樓裏擠出的學生填滿。
黑壓壓的一大片,很快就整齊劃一的排成長方形方陣。
廣播裏是教導主任在試音,“喂”“喂”“喂”的噪音伴隨著刺耳的電流聲回蕩在空氣裏,在隊伍裏騷動的學生有人忍不住罵道:“喂喂喂,喂你媽逼呀!”
騷動的人群開始扭扭曲曲起來,天氣不暖和,還不快點有事說事,都要站不住了。
10分鍾後,廣播裏的那首唱了無數遍的《洪湖水浪打浪》終於停了下來,整個操場也隨即安靜了下來,這是每個學校每個周一都會有的晨會。
主席台上站著腆著大肚子背著手的教導主任,在他的右側,站著的是耷拉下腦袋無精打采的張蕊。
教導主任照著手裏的稿子念完例行的開場白之後,把手向旁邊站著的張蕊一指,“同學們,你們看看現在站在台上的這位同學,她就是文二班的張蕊,就是用來警告你們的反麵典型,你們要問她幹什麼了?怎麼會被學校開大會點名批評?她和校外的不良青年來往,發生xing關係懷孕,懷孕之後又私自墮胎……”
操場上的同學突然像炸開了鍋一樣,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
張蕊抬起頭,朝主席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看過去,看見無數張表情各異的麵容,嘲笑的,嫌惡的,驚訝的,歎息的,同情的,冷漠的,憐憫的,應有盡有,穿過這無數張表情各異的麵容,張蕊看見了人群中的楊嘉琪。
她從遙遠的地方看著自己,那種假惺惺的憐憫的目光,好像事情到了今天這個結局和她完全沒有關係一樣,完全是因為自己活該倒黴,那刺眼的憐憫的目光,裏麵沒有夾雜一絲自責和懊悔,那目光深深的刺痛了張蕊。
張蕊的的眼眶一點點的慢慢的紅了起來,紅紅的眼眶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仇恨。
主席台上教導主任依然在講述著張蕊的劣跡,那些事情他又沒有參與過,自己也沒有坦白過,教導主任編撰起來,仿佛親曆,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張蕊無所謂了,這時候已經沒臉沒皮了,也不在乎教導主任再往自己身上多潑點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