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這個身體換來了你的心髒，你怎麼舍得死？
陽光直直地照在蘇半夏的臉上，開始變得有些刺眼，她心裏的陰暗角落又開始滋生一些泛著腐爛臭味的東西。她一陣惡心，胃也不自覺地翻滾起來。她的自尊在金錢麵前變得一文不值，尤其是在孫正平那個變態麵前。
那一年裏，她不停地被虐待，隻要孫正平一給她打電話，她的神經就是緊繃的，她的恐懼在麵對他的時候更甚。因為在她眼裏，他就是一個魔鬼，一個應該下地獄的魔鬼！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盡管蘇半夏在蘇若麵前裝得若無其事，但是敏感如蘇若，怎麼會察覺不到女兒有心事？何況醫院的費用高昂，蘇若並不是不知道，半夏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而且還要照顧卡卡，就更加拮據了。
蘇若做了手術，氣色微微好了一些，但還是比正常人蒼白，還要戴著氧氣罩。她望著在旁邊削蘋果的半夏，輕聲道："半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聲音很含糊，但蘇半夏聽得清清楚楚。
削蘋果的手稍稍停頓了一下，又恢複如常，蘇半夏的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眼睛卻沒有看蘇若："媽，你瞎想什麼，我怎麼會有事瞞著你呢？"
蘇若的眼睛從她的身上轉移到了窗台上，那裏，水仙花開得正盛，香味溢滿整個房間。陽光將病房照得亮亮堂堂，透過窗戶，還可以看見常青樹，蔥蔥鬱鬱的一片。
蘇若閉上眼睛，有些疲累地問："錢是哪裏來的？"
完整的蘋果皮掉落在地，蘇半夏將蘋果放在盤子裏，切成小塊，然後用牙簽插好。她還是很輕鬆的語氣，回答道："我找老板借的，你知道我工作的地方有很多有錢的老板，這些錢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媽，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就對了，錢的事我會解決的。"
蘇若緊閉的雙眼溢出一滴滴的眼淚，她哪裏會不知道，那些老板怎麼會輕易把錢借給半夏，肯定是提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半夏從很小就一直在照顧她，身為母親，她卻沒有盡過一個母親該盡的責任。如果她知道當初選擇報仇會毀了半夏，她絕對不會這麼做。隻是現在她根本沒有勇氣說出真相，她害怕沒有辦法麵對半夏，是她一手毀了半夏的幸福，把半夏推進了萬丈深淵。
"媽，你累了嗎？"見蘇若眉頭緊皺，臉色愈加蒼白，半夏擔心地問道，"要不你就睡一覺吧，我先回家，給你拿一些換洗的衣服過來好不好？"
"嗯。"蘇若輕輕地點頭。
蘇半夏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蘇若的衣物，出了房間。她從來不曾想到，她一踏出這個門口，便是永別。隻是回了一趟家，蘇若便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蘇半夏回到醫院，看見蘇若的病房裏擠滿了醫生，她心下一驚，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拉住匆匆忙忙跑出去的護士，問："怎麼了？"
"病人好像將自己的氧氣罩給拔了，現在醫生正在搶救。"
蘇半夏拿著包裹手突然鬆開，她整個人倚在門框上，呆呆地看著醫生將各種儀器插在蘇若的身上。可是那張蒼白的臉上眼睛緊閉，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不肯睜開。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明知道你和卡卡是我全部，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要死？為什麼？
心電圖上，那一條直線始終沒有任何起伏，醫生不停地給蘇若做心髒複蘇術，可是床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嘀--"尖銳的聲音貫穿整個病房，似乎要將蘇半夏的耳膜刺穿。
蘇半夏呆呆地站在門邊，不知道站了多久。她隻知道，當醫生將白色床單蓋過蘇若的頭頂時，她固執地推開醫生，將床單掀開："醫生，你這麼做，她會透不過氣的。"
醫生看著蘇半夏，搖搖頭，隻說了一句："蘇小姐，節哀順變。你母親已經死了。"
蘇半夏輕輕撫過蘇若的臉，沒有答理身旁的醫生，不知過了多久，整個病房的醫生、護士都離開了，隻剩下蘇半夏和蘇若。她感覺得到，蘇若的溫度正在一點點丟失，變得冰冷，冷得就像她們被林家趕出來的那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