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翰官場滾爬了多年,怎會不知道這一次是難扭乾坤?他和內侍拖延著時間,為的不過是舒青荇那邊能利用特殊的身份私帶些細軟。
見他久不言語,那內侍譏諷著依舊稱呼他為丞相,口氣卻是萬般的不耐煩,“我說陳丞相,時辰差不多了,奴家還要回去交差呢!”
“……”陳明翰想要起身,不料卻跌坐在椅中,驚得陳墨林大叫,“爹爹!”
陳明翰對著陳墨林擺擺手,道:“無礙!”
說完他便隻穿著裏衣行至院中,漠然的看著十來個兵士正手持長戟押著垂頭耷腦的下人們,而另一撥兵士將搜刮到的珍寶錢財細軟帛物統統裝進箱子。而陳墨林抬頭看向不遠處的舒青荇,她一身素服懷抱陳長歌,頭上珠翠早已撤下,神情死灰一般。
那內侍細著嗓子喊道:“聽著,既然是抄家,不論府中男女老少統統要搜身!”
“誰敢!”一聲厲斥傳來,卻是舒青荇,“雖不再是丞相夫人,但我依舊是皇後娘娘的妹妹,你們若敢不敬,後果倒要仔細想想了!”
那內侍抬頭望天,“舒夫人,你這是嚇唬誰呢?皇後娘娘要是保得住你們,你們至於如此麼?”
舒青荇冷笑了聲,“做官的,誰還沒個沉浮?這事兒,是自各的命,皇後娘娘身在後宮,自是不會幹預朝堂之事。但是,你這內侍若是不識抬舉,皇後娘娘卻是‘保’得住你的,不是?”
那內侍被噎的無語,氣焰也軟了下去,恨恨的吩咐道,“其他人,統統搜身!”
得了令的士兵野蠻又粗魯的蜂擁而至,男丁們倒是無妨,隻可憐了那些丫頭們,稍有姿色的便被拉到了一邊……
“官爺,官爺,你行行好,不要啊……”
“官爺,官爺,求求你,放過我吧,讓我隨著我們家老爺和夫人……”
丫頭們哭喊著,她們知道此時此刻,她們的老爺和夫人已經拯救不了她們的命運了,她們也知道隻要被拉到一邊的,就是要賣為官奴,或者充入軍營為軍*妓的。哀求已無濟於事,對於抱著兵士腿求饒不放的丫頭,鞭笞便毫不留情的落了下來。
那內侍走到舒青荇麵前,扯了扯她懷裏的陳長歌,獰笑道,“三歲看一生,這丫頭長大定是個美人,對不住夫人了,奴家要帶走她!”
“放開,你的髒手!這孩子豈是你能帶走的?”
“夫人,別給臉不要臉了!”那內侍罵了句後喚來兩個兵士,指著陳長歌,“帶走!”
舒青荇依舊喝道,“誰敢上前一步?”
那兩個兵士麵目肅整的上前,伸手就掐住了陳長歌的胳肢窩,另一人則用力掰開舒青荇的手。
“娘!!!”陳長歌驚嚇過度,大眼睛裏全是呆滯,且已然忘了哭泣,隻伸著肥嘟嘟的小手,奶聲奶氣的喊著,“娘!!!”
“長歌!!!!”
舒青荇大叫了一聲,風一樣衝上前去,‘嗖’的拔出其中一個兵士腰間的劍,抬手就指向陳長歌,“放下孩子,我寧可砍死她也不會讓她任由你們糟蹋的!”頓了頓,又將劍擱在自己脖間,雙眼血紅道,“放下孩子,否則,我就自盡,看你們誰擔得起!!”
那兩個兵士惶然了,猶猶豫豫的放下了陳長歌,對於舒青荇的玉石俱焚,他們是膽怯的,落了毛的鳳凰比雞大,連前來宣旨的內侍都不敢對舒青荇怎樣,他們如何能不顧及自己的小命?
“墨林,抱上長歌,我們走!”
說完,陳明翰徑直向府門走去,舒青荇也就拉著老二老三老四跟隨在他身後。除卻被扣押下來的丫頭和家奴,被遣往嶺南的陳家人一共三十四口,而攙扶著陳明翰老母親的人,正是眼下看守陳府的這位老者。
沈魚的心跳聲猶如擂鼓,她不知道那個年僅三歲的陳長歌後來如何了,想追問下去,卻發覺喉嚨如啞了一般,囁嚅著嘴唇,良久也發不出半點話音來。
而劉哲也顯然是首次聽到這等隱情,震撼自是不用說了,然而令他憂心的是,那三歲的陳長歌是不是死了,死在了去嶺南的路上?
“老人家,那後來的事呢,舒夫人如何了?陳長歌又如何了?”
老者老淚縱橫,正欲開口,卻聽得廊簷下有人悲怒道,“文伯,不要再說了!”
“大公子,是老奴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