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日光包圍著整個宮城,如碎金般絢爛,加上殿宇的四角還有未溶的積雪,遠遠看去,如瑟瑟江麵,刺得人睜不開眼。鳳寰宮牆角的紅梅在冷凝的寒氣中開的異常驕傲倔強,似乎連花蕊都被凍僵了,卻依然傲立。
就像殿中那個大汗淋漓卻已經力竭的女子。
一整夜的功夫,鳳寰宮裏先後來了三位穩婆,起初同心殿裏還時不時傳來痛叫聲和呻吟聲,響在深夜的靜寂之中,顯得格外的淒慘。然而到了後半夜沈魚的頭發早已是濕了一遍又一遍,碧落和豌豆芸豆進進出出,不停地換下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穩婆們鼓勁催促的喊著,“娘娘使勁……娘娘,再使勁……”
可沈魚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了,腹中的胎兒連腦門也沒冒出來。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久,穩婆們都有些慌神了,照這樣下去,沈昭儀羊水已經破了,又出血過多,而腹中胎兒極有可能滯悶而亡。
碧落著小梁子去稟報太皇太後,得到消息的太皇太後驚魂之下,匆匆趕到了同心殿,又遣了聽雪去請了護國寺的高僧在宮中佛堂為沈魚誦經,隻求母子平安。
臨近正午的時候,原本萬裏無雲的晴空驟然間飄起漫天大雪來,被寒風卷起的密集雪花像千萬隻白蛾子撲向宮牆,天空,漸漸被暗色所吞噬。
劉哲立在岐陽宮的殿門口,怔怔地望著肆虐的飛雪,喃喃道,“戰退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上天這是要暗示朕,晉國要有大事發生麼?”
“皇上?”梅公公皺著如同鬆樹皮一樣的老臉,“小梁子來報,說沈昭儀腹中的胎兒曆經一整夜都無法出生……”
“是上天在懲罰朕麼?”
“老奴覺得,皇上若是能親自前去……”
劉哲的手微微的顫抖,神情隱憂,卻在左腳邁出門檻後又生生頓在那裏,“你去鳳寰宮傳話,就說,從今往後,她沈昭儀在朕心裏什麼都不是,朕求的,隻是權傾天下的奪目榮耀……”
“皇上,這?!!!”梅公公卻想不通了,都說夫妻無隔夜仇,究竟是什麼讓皇上和沈昭儀如同仇人一樣!
“速去!”
梅公公頂著風雪來到鳳寰宮,猶如即將要被砍頭一樣,立在院中扯著嗓子將劉哲的話喊了出來,“傳皇上口諭,從今往後,沈昭儀在他心中什麼都不是,他求的,隻是權傾天下的奪目榮耀……”
一遍,兩遍,三遍……
太皇太後陡然立了起來,寒涼的語氣裏透露著陰森,“傳哀家旨意,將梅天良拉出去,糞便塞嘴!”
梅公公如臨大赦,於大雪中跪地磕頭,“老奴謝太皇太後恩典!”
沈魚在殿中聽見了,原本即將闔上的眼眸突然睜開了,囁嚅著嘴唇,“劉哲,我恨你!”
身旁的穩婆忙抓住了她的手,語無倫次道,“娘娘,娘娘……”
“都,走開!”沈魚怒叱了聲,心底越發清晰起來,她涼涼的笑了,隨即像似帶著畢生的憤怒一樣,脖子上青筋冒起,嘶吼道,“劉哲,我恨你!”
……
極快的一個瞬間,碧落疑惑的由產婆中接下渾身是血的嬰兒,俄頃,她才反應過來,沈魚那一聲嘶吼,竟順暢的誕下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