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人在半空,半個呼吸間已經調息完畢,忽地弓身縮腳,伸手一撈,已把纏繞在腳踝上的鞭梢抓在手中,看也不看,一道內勁自鞭上渡了過去,執鞭的黑衣人渾身一震,臉色慘白後退,他在幾人裏身手最弱,葉念數十年的內力修為何等雄渾,這等最直接的內力相抗,一個照麵他便受了暗傷。
白衣女子有些茫然,更多的是驚訝,場間形勢急轉直下,在她瞪圓的大眼裏,金大金二飛撞過來的身子越來越大,兄弟倆身後本來就是這對姐弟,以兩人被擊飛的勢頭之猛,若是被他們撞上,姐弟倆必然筋斷骨折。
小童忽然衝上一步,反而把姐姐擋在身後,稚嫩的眼裏有些決絕之色。
而此時,葉念雖然震退了執鞭的黑衣人,但那一道黑色的刀光,距離他頭頂也已不到一尺。
在他眼裏,烏黑的刀鋒反射著微光,在雨中劃出一道燦爛的弧線,仿佛冥王綻開的笑容。
他心中歎了口氣,在這最後時刻,竟然出奇的平靜。作為葉家旁係,自小進入主家,一路走來,已是兩鬢斑白,從小小書童到整個老宅的管家,葉念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他看著幾個少主從繈褓到童齔再到弱冠,感情如何不深,然而都道帝室無親,侯門又何嚐不是?隨著少主們一天天長大,很多事情便複雜了起來,兄弟鬩牆,骨肉相殘,他都看在眼裏,然而他雖是長輩,卻也是下人,對於這些事情,他如何阻止,又如何阻止得了?他能做的,隻是在自己的視線之內,護住每一個被他視之為子侄的人。
此次護送葉靈兒葉鏡圓姐弟上京之前,他已隱隱感到不對,擔心這一路可能不會太平,但是當年的小公子如今一樣蒼然的老爺以幼子幼女相托,他又如何能拒,如何忍拒?
公子,我們都已不再年輕,可是伴你那些年少時光我從未忘卻,葉念雖然不才,卻也從不貪生怕死,多年養尊處優的日子並沒有磨去我的血性,那麼,就讓我最後為你做點事吧。
葉念沉靜如水的眼睛裏閃過一抹血色。
他沒能爆發,又有一隻手憑空出現,握住了黑衣人的手腕,所有人都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仿佛就在自己耳邊響起。
一道青影出現在場間,沒有人能夠看清他是從哪裏出現的,他就這麼突兀的現身,然後就握住了黑衣人持刀的那隻手,與數息前灰衣人截下金大那一劍如出一撤,隻是,他來的要更溫和。
他沒有停下來,另一隻手很隨意的撥了一下,然後原本就要砸到葉靈兒姐弟身上去的金氏兄弟,就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托住,很平穩的飛向兩側,輕輕落地,就像兩片巨大的枯葉,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而那個黑衣人,從被他握住手腕的那一瞬間,那一刀便再劈不出去,整個人的氣勢一下垮了下去,好似泥塑一樣,任由他牽著,沒有絲毫反擊,腳下有些踉蹌,仿佛連站立都變的勉強。
眾人已經沒有任何想法,這等平日裏難得一見的高手,今日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一個比一個恐怖,他們已經麻木,哪怕眼下這個渾似木偶的黑衣人,前一刻還能獨戰金氏兄弟、一刀殺退葉念。
然後陰逐流葉念及葉靈兒姐弟終於看清楚,出現在這裏的,就是午間那個小鎮酒館裏的青衣人。
他好似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幹淨的讓人對他起不了惡感,所以先前就算在酒館裏吃飯都是全神戒備的眾人,對他沒有任何懷疑,均想著這等人物,仿佛不沾一點煙火之氣,又怎會威脅到大家?
現下看來,他一下跳回了俗世間,但卻是大家最盼望出現的模樣。素未平生,卻在出手相救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