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夜深人靜,想起聞人拓掐住她脖子時的複雜的眼神,以及他鬆開她之後邪魅的笑,心裏還是恨得發痛,酸的難過,憶起他從前待她的體貼與關切,更是百感交集。這傷,藏在心底深處,是不能碰觸的。
秦夫人卻沒有心情喝茶,隻端著茶盅,一臉愁容,“若我也能如此看得開便好了。”
她如此肝腸寸斷,紈佳並不意外,蒼龍早就打探到,元宵節過後,秦景瑞便突然與楚丞相不睦,太後為籠絡秦景瑞,特意為他甄選了兩個侍妾,還賞賜了不少價值連城的寶物。
紈佳自責說道,“姐姐,說起來,這事兒都怪我,那天若不是我講明是皇上救了翔兒,也不會惹出這麼多事,秦將軍向皇上靠攏,可見他是重情重義之人,絕不會因為府上多兩個女子,就冷落了姐姐。”
秦夫人眼淚落下來,帕子一粘,便濕了大半。“景瑞終究也是個男人,身邊美妾環繞,哪有不動心的?再說,妹妹癡心感動天地,這般用命都換不來夫君的寵愛憐惜,更何況是我?!”
紈佳伸手,拉住她忙著擦淚的手,在她手背上安撫拍了拍,“姐姐出來已經有一會兒了,還是回府去吧,那兩個女子入不了將軍府。”
秦夫人聽得一驚,眼淚都掛在臉上,“妹妹要做什麼?此來,我隻是求一計……我不想殺人害命的。”
“姐姐可曾想過,太後要的是整個秦家的效忠?!”紈佳忍不住這比她還善良百倍的女子憂心忡忡,她握緊了她的手,“那兩個女子若是進了秦府,恐怕明爭暗鬥,容不得翔兒和姐姐。太後選的人,不是懂武功,就是懂心計,既然將軍不能為姐姐和翔兒違抗太後的命令,就讓紈佳來當這個惡人吧,紈佳一定做得天衣無縫。”
秦夫人從椅子上滑了下去,雙膝跪地,不肯再起,“我秦葛慧若與翔兒的命都是娘娘的,此生此世,願為娘娘肝腦塗地!”
“姐姐言重了!”紈佳忙把她扶起來,“妹妹這座樓閣是地獄,姐姐日後帶翔兒能避則避開,日後千萬不要再來,若姐姐將來再遇到什麼麻煩,就到菜市去等買菜的小新和蠻大,讓他們轉告我。”
紈佳不但幫忙解決天大的麻煩,還為她設想安然無虞的退路。秦夫人感激之情無以言表,隻抱住紈佳,良久才放開她。
紈佳派白澤暗中護送秦翔母子回將軍府,隨即,她叫了蒼龍和一直躲著她的赫連一雯進來,她將十條命令,排在桌麵上,秀雅飄逸的字跡,仿佛繡花圖樣般悅目。
紈佳淺笑威嚴,端坐在椅子上,暗隱一股不容抗拒的霸氣,絕美的麵容也愈加冷豔。
“你們看仔細,都記在腦子裏。離秦景瑞娶妾還有五天,我就給你們五天的時間籌備,秦景瑞迎親之時,全部給我幹幹淨淨地把這十件事做好!至於怎麼做,我相信,你們比我更有法子。”
朝堂之上,邢氏一黨中最位高權重的十個官員的名字,分列在十張字條之首,第一位就是與楚太後一起把持朝政的鞏旭泰,而每個名字下麵,對應的是他們的死穴。毫無疑問,他們的死穴都是紈佳從此十官員正妻口中打探來的。恐怕,那十個官員死到臨頭,都不知,是他們的枕邊人出賣了他們。
蒼龍一眼掃過十條命令,皆是短短七八個字,並非是直接取命的笨拙計謀,而是巧取柔轉的絕妙之計,每一字每一句都暗藏著掀動天下的駭人力量。
他忍不住抬眼看紈佳,誰能想到,這手無縛雞之力、仿佛風一吹就能消失的嬌柔女子,正用一招四兩撥千斤來扭轉天下的混亂局麵?!誰又能想到,這隻幫正室穩固地位的“紈佳婚情診苑”,暗藏了讓深不可測的玄機?!
蒼龍欽佩地單膝跪地,事實上,他早就想為天下人請命除掉那些貪官汙吏,隻苦於千刀門的規矩,不能擅自行動。“娘娘放心,屬下等定不辱使命。”
赫連一雯拿起其中五張紙條,直接吃進了肚子裏,就仿佛她吃水晶丸子一樣,大口咀嚼,順溜兒地咽了下去,“就讓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惡賊等著,姑奶奶剝掉他們一層皮!”
紈佳見她把字條吞咽的幹幹淨淨,哭笑不得,無奈遞給她一杯水,“你呀!隻讓你做事而已,誰讓你吃紙了?虧得沒人親你,蹭一臉墨臭味兒可怎麼好?”
“我怕甚?我又不是皇嫂這樣的萬人迷。”赫連一雯說話間,意有所指地冷冷白了一旁的蒼龍一眼,她還在記恨他元宵節擅自帶走紈佳的事。“皇嫂,怎麼這些日子你越是瘦骨嶙峋的?小新姐姐說,你昨晚又高熱不退。”
蒼龍遲疑說道,“娘娘,屬下通曉醫理,不如……”
“隻是天冷,我本來身子弱,所以才總也不見好。”這會兒她頭隻略有些沉,身體自身本就有免疫力,她討厭做藥罐子,更何況,她也喝不慣這古代黑乎乎的奇苦藥汁。“你們不必大驚小怪。”
赫連一雯喝了茶,咕嚕咕嚕嘴,忙拿了痰盂吐進去,又囧得吐了吐舌頭,倒是真的讓皇嫂說對了,滿口都是臭墨汁的味兒。
“皇嫂這樣整天病著,皇兄就那樣,何苦?!”赫連一雯一臉的憤懣,是氣聞人拓近日來的反常,更氣紈佳這諱疾忌醫的自虐。“你們兩個,好好的夫妻不做,偏吵架鬥狠,又不是江湖比武,何必如此哩?!”
紈佳最聽不得這種話,她本就氣韻憂鬱的黛眉打成了死結,頭暈沉劇痛。
蒼龍見她疲倦地坐不住,適時繞過桌案,伸出一條手臂。
紈佳疑惑看了他一眼,恍惚明白過來,不禁感激他的細心。她手扶在他抬起的小臂上,身體的力量幾乎完全傾在他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