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天暗驚,迅速反手向後,想護住紈佳躲避,但是……他反擰的手臂,卻撲了個空,背後傳來一聲驚叫,百官們皆是緊張關切,頓時高呼“皇後娘娘……小心!”

整個大殿頃刻間亂成一團,禦天並沒有看清紈佳被打中了什麼地方,倒是官員們簇擁上前,把她圍在其中,嚴嚴實實。

眼前詭異的局麵,讓禦天措手不及。

這些恐懼他的官員,竟然在她三言兩語之後,就對她如此關切,這個女人,是迷魂湯塑成的嗎?

“都給朕讓開!”

他惱怒地一聲嗬斥,官員們慌忙站回原位,再次恢複靜默。

紈佳則橫躺在地上,痛苦地護住腹部,一身皇後吉服鳳袍傾散在地上,俏顏粉白,嬌柔地我見猶憐……她視線卻不著痕跡掃過身側的鎧甲男子。

禦天知道,她的痛是裝的,那樣子卻還是揪痛了他的心。

如果她想剔除他身邊的一個女人,他成全她,隻是,她若妄想就這樣毀掉婚禮,她想的可就簡單了!

“太後昭梨,重傷皇後,即刻貶為太妃,罰去宗祠祈福三月,沒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說完,他擺手示意殿內護將把昭梨押下去,便一陣風似地上前,扣住紈佳的手腕,將她扯起來。

紈佳痛得驚顫痛叫,“啊--我的肩膀!”

禦天大手落在她的肩上,手掌觸及她嶙峋纖細的骨,被硌了掌心,扯住她的力道不禁放緩,“沒傷了骨頭。若是不想痛死,就馬上拜堂!”

紈佳再沒了理由搗亂,隻能按住肩,與他拜堂--其實,肩膀並不痛,眼下卻不得不裝下去。

剛才她巧妙地避開了他的保護,也避開了昭梨揮過來的那一掌,雖然沒有了內力,她身姿卻極善舞蹈,順著掌風,兩步後退……她本可以站穩,但是,不慎踩到過長的裙擺……若是摔在地上,孩子定是經不起的。

她驚恐地以為自己將摔倒時,一抹淡淡的龍涎香突然襲來,她後腰被一條有力的手臂穩穩托住……她驚訝側首,視線之內卻是一個長了絡腮短須,氣質粗獷沉靜的英偉男子……這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姿勢,熟悉的身形,熟悉地存在感,熟悉的眼神……一切一切,都像極了讓她魂牽夢繞的聞人拓!

不過,他這偽裝也太……醜了,他下巴上這個黑痣上,竟然還根好玩的大長毛?!隻可惜這樣美妙動人的偽裝,還是難逃她的慧眼--就算他化成灰,她也能認得出。

她原是料定,經此一鬧,禦天定然會擔心她的身體,取消婚禮,沒想到……他竟隻是幹脆利落地廢了昭梨。

這算是他最大的讓步了嗎?如此忍痛割舍,倒也難為他了。

若沒有那些恩怨,而他也不是一個卑鄙之人,她是絕不會如此揮霍他的關心與愛憐的。

在愛情裏,她是過來人,她清楚地知道,一個人的愛是可以用盡的。

當真正到了那一天,禦天給她的將隻有凶殘的恨,那便是她的死期了。

不過,她倒是寧願他恨她,寧願他對她恨之入骨,永遠不想再見到她!

她無奈地站到拜堂之位,視線瞥向那個鎧甲男子,見他微點了下頭,才釋然心結。

拜堂時間並不長,不過三拜,不過一個隆重些許的儀式,比上刀山,下火海,簡單容易。

她脊背筆挺,在內監高呼聲裏,卻還是心理抵觸。

“夫妻對拜”之時,她靜立不動,心裏掙紮,卻怎麼也拜不下去。

這輩子,她都不曾與聞人拓這樣拜過呢,而前世,她的婚禮尚未來得及完成,就魂歸此處,與一個如此卑鄙殘忍之人這樣拜下去,她做不到!她隻想撲上前,撕碎了禦天!

太監低聲提醒,“皇後娘娘,夫妻對拜!”

禦天就那樣彎著腰,等候她的反應。

一瞬間,她鳳眸裏淚水泛濫,強忍著沒有去看那個鎧甲男子。她握了握拳,終於還是拜下去。

在最後起身之際,禦天迅速伸手扶住她的手肘,上前一步,將她擁入懷中……

兩人卻同時避開了對方的視線,明明已經被宣告成為夫妻,這樣親密的姿勢,卻比陌生人擁抱,更別扭,更煎熬!

“藍兒,從此,我們就是夫妻,你……”事已至此,溫柔的情話難以啟齒,他話音微頓,轉而便成了肅冷的命令,“不可以離開我,不可以背叛我,不可以衝撞我,明白嗎?”

紈佳淡然一笑,她本想說,將來,他一定後悔娶她,那幾個字到了嘴邊,怕激怒他而連累腹中孩子,便柔聲輕歎,“明白。”

“我送你去寢宮歇著。”

“謝皇上!”

她被禦天牽著走過冗長的紅毯,經過那個鎧甲男子身邊,目不斜視,腳步更是謹慎地不敢有絲毫停頓。

與滿宮冷寂蕭索不同,紈佳的寢宮布置地溫馨典雅。

正殿上掛著大紅綢結,牌匾上寫的是“鸞宮”。

但她知道,這裏曾經並不叫鸞宮,而是叫心瑜宮,是金晗柔被封西夏瑜貴妃時,所居住的地方。

此處,不偏僻,不隱秘,反而最紮眼,與皇帝寢宮單獨連接有一條九曲回廊,那條回廊兩旁假山叢花遮擋,幽靜而隱秘,足可見西夏先皇曾經如何“千方百計”,俘獲金晗柔的心。

而當時的心瑜宮,正在西夏先皇的嚴密監視之下。因此,當奇章子被金晗柔算計,拖上床榻之時,西夏先皇第一個聽聞消息,龍顏震怒,急迫趕來,正撞見那讓他痛怒抓狂的一幕……

禦天喝了一杯茶,並沒有急著離開,也沒有放她休息,更沒有給她查看肩上的傷,他早已知曉,她的肩上壓根兒就沒有傷。

他牽著她的手,在這座曾經暗藏太多隱晦秘密的宮殿裏遊走觀賞,最後踏上那條幽靜的九曲回廊。

紈佳疑惑地跟著他前行,忍不住問,“禦天,你要帶我去哪?”

他並沒有想帶她去哪,隻是想告訴她,隻要她想見他,前麵就是他的寢宮。“喜歡鸞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