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兆梁話說到這裏,深沉的眼底冷光一閃,抬眼探看紈佳的神情,見她正冷盯著自己,忙又低下頭。

“女王陛下,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謠言止於智者,但是百姓們向來隻看事實,不問因由,那河床上顯現的字,也著實叫人恐懼。臣從河床上挖出的水井的水,百姓們也不敢嚐一口,因此,緩解旱情之事,臣也無能為力。”

言外之意,該做的他都做了,功勞不算,苦勞卻在,百姓們不領情,他這個鞠躬盡瘁的丞相大人也沒有辦法。

“在丞相看來,這是天要滅我大周皇朝嘍?!”紈佳踱著步子走到奇章子麵前,“國師,河床顯字,魚蝦變藍,百姓暴斃,你怎麼看?”

奇章子優雅彎身,略俯首,恭謹說道,“回陛下,內力高深之人皆是可以借真氣在地上震出近似幹裂的地紋,魚蝦變藍極有可能是有人刻意將魚蝦浸泡過藍色毒藥之中,百姓食用之後,中了劇毒,就會血液變黑。”

紈佳靜瞅著他片刻,給小新打了個手勢。“現在肚子大了,竟然不能久站。腿疼,扶我去坐下。”

小新忙扶著她,返回龍椅上,小心地攙著她坐下來。

紈佳轉身的一瞬,任兆梁才大膽地抬起頭,朝著她依然婀娜的背影冷諷揚起唇角。

紈佳後背靠在軟墊上,尋了個舒服地姿勢,敏銳地將任兆梁的殘留眼角眉梢的異樣神色,“國師既解釋地如此清楚,為何至今已經有月餘,還沒有解決此事?”

“要平非議,先定民心,要定民心,女王陛下必須讓出皇位。如此……事情便能迎刃而解了!”

“哈哈哈……笑話!”任兆梁冷笑,“國師的意思是,為了一首無知小兒的童謠,我們女王陛下就要讓出龍椅麼?皇位要給誰?給你這個繼父?”他憤怒地冷哼一聲,忙對紈佳說道,“女王陛下,國師居心叵測,意圖篡權奪位,罪無可恕!”

紈佳不怒反笑,“我這個女王不在朝中,丞相就是如此武斷專橫麼?”

“臣……”任兆梁忙跪下來,“陛下恕罪,臣隻是一心為陛下著想,所以,一時情急,口不擇言。”

“哼哼,但願,你是真心為我著想!”紈佳沒有讓他起身,隻給奇章子遞了個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奇章子側首看著任兆梁,“臣剛才所言,便是在河床震出字跡之人的真正目的,還請女王陛下明鑒。”

紈佳挑眉,這話,她不是第一次聽到了,毒鴆和白澤前一刻也說過同樣的話。奇章子睿智如斯,能看出這一點,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麼,國師的解決之道是……”

“首先,要引水到北部,永久解決北部幹旱,其次,找一位禍國妖女交出去,斬首示眾,以安民心。”

抓一個替罪羔羊出來,倒是一個好辦法,隻是,如何讓百姓相信,那個替罪羔羊,就是比她這個女王還可怕的火鍋妖女呢?

奇章子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張地圖,上前,鋪展在龍案上。

“臣相信,女王陛下一定也曾這樣設想過,隻不過,現在另有一件事迫在眉睫,如今不能冒然去做。因此,最好的法子是,將禍國妖女處斬之後,把鬆鑾山列為禁地,命百姓遷居水源充沛之地,而其他旱情不嚴重之處,都依照丞相所言,已經挖井取水,運糧賑災,得到緩解。”

將南方洪澇之水,引向北方,一勞永逸,當然最好。

她的“紈佳婚情診苑”開設第一日,因淮瀏大旱,伽神洪澇,趁聞人拓來題字時,她就曾經提過這件事。

隻可惜,當時聞人拓拿慕容襲為仇敵,而且戰事一觸即發,拒絕與慕容襲合作,如今想起他帶著鄂倫那張蝶紋鏤空麵具時,清寒,刺骨,陡然疏冷的眼神,不禁感慨萬千--那時,他還是防著她的,當她是仇敵。

她的心與眼,竟如此遲鈍,到如今才看清當初的窘境,而沒骨氣的是,心底卻仍是對他連一句“責怪”都沒有。

調水平災,擱在現在,勢在必行。可……如今也正是發兵之際,若是再耗費人力財力去挖河,於戰事極為不利。

任兆梁卻突然哼笑了一聲,話題饒有興致地轉移開,“國師,你所謂的運糧……那些米糧不是已經被山賊劫走了嗎?何來的緩解?”

紈佳狀似專注地看著地圖,不動聲色。

奇章子從容不迫,淡然一笑,“丞相有所不知,山賊劫走的都是沙子,不是米糧。”

“沙子?”開什麼玩笑?“那可是有二十幾輛車呢!從京城運往北部的都是沙子?”任兆梁錯愕,驚怒,不可置信,“耗費幾百人運送,竟……竟然暈過去的都是沙子?”

“兵不厭詐,賑災之糧不是三歲孩子的玩具,容不得絲毫馬虎。從京城到北部,一路上艱難險阻,拿沙子打前鋒,極有必要。不過,米糧也並沒有耽擱運送,每隔幾天便運出去一批,我都不曾統計過車輛的數目,丞相怎知道地如此清楚運糧的數量的?”

“這……”任兆梁張口結舌,“我關切災情,自然是要悉心統計數目的。”

“是麼?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時你正在鬆鑾山。”

清涼的口氣仿佛秋日裏第一縷寒風,叫穿著單衣尚未擺脫夏末暖陽的任兆梁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任兆梁那張前一刻還淡定的臉,頓時由白漲紅,“我……我人的確是在鬆鑾山,但是朝中官員往來信件,也有詳述。”

紈佳挑眉,視線玩味在兩人之間流轉,顯然,她不在朝中之時錯過了很多有趣的事。

“國師,你認為誰最適合當那位禍國妖女?”紈佳投出另一個叫人為難的問題。

奇章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任兆梁,“此事,臣還在考慮之中,相信不出幾日,妖女便會顯現。”

“好。你們退下吧,我也可以回伊芙宮歇息了。”

“臣告退!”任兆梁率先離開,腳步匆忙,似是趕著去辦什麼重要的急事。

紈佳沒有去看他的背影,隻是……一起身,左腿竟又是一陣抽痛,身子不穩地輕晃,小新眼疾手快,忙抱住她的後腰,用全身的力量支撐著她,穩扶著她坐好。

Tip:网页底部有简繁体切换,我们会帮您记住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