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哀怨無限,卻又清朗遼遠,在寂靜無聲的花園中,居然台下千餘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貧苦的百姓平日受慣了有錢有勢之人的欺負,此刻親眼目睹謝瀾瀾不顧親情,痛下狠手拔光了汝歡左手的指甲,足見其凶惡狠毒,能下手殺人的,必然是心狠手辣之人。
百姓們想到了生活中也曾被強權欺壓,看著羸弱的汝歡,他們自然而然地湧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於是原本落井下石的指指點點,立刻變更為替汝歡打抱不平的呼喝與叫喊。
“仗勢欺人的惡毒女人。”
“居然陷害自己的親妹妹,真是個畜生。”
“太子殿下一定要主持公道。”
“既然發帶被你要去,肯定是你勒死將軍千金。”
……
太子與謝瀾瀾麵麵相覷。
剛剛的謝汝歡做了什麼?
她的想法,似乎仍是那麼天真;她的神態,似乎依然那麼懦弱。
可是,為何此刻一字一句再由她嘴中說出,卻不是那個滋味了。
謝瀾瀾更是驚怒交集。
為何她謝瀾瀾變成了嫌疑犯?
此時的她,隻覺如鯁在喉,吞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嬌美的容顏漲紅得如同要滴出血來,尖刀般的目光死死盯著謝汝歡仿佛想一口口咬下她的肉。
汝歡微微一笑,選擇直接無視她仇恨的目光,漆黑的瞳仁隻是緊緊盯著麵前這具屍體白皙的頸部。
身為法醫,她隻用一眼,便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柔嫩的頸部上,一條兩指寬的淡色淤痕清晰可見。
但是,在勒痕上方頸部的褶皺裏,一條極細的深紫色痕跡,沒有逃過汝歡的雙眼。
可見真正勒死蘇小姐的,是那條極細的淤痕導致的窒息,發帶隻不過是為了栽贓而在屍體上重新勒出淤傷。
發帶之所以留下的痕跡淺淡、淤血較少,是因為凶手使力時蘇小姐血液已經停止流動;真正致其死亡的,是那深紫色淤斑,那是由於人體在活著的時候,頸部被勒住導致血液大量受阻,勒痕有較重的青紫並全身有缺氧後的烏青。
果然,有人先用極細的繩索將蘇小姐勒死,然後再用自己的發帶作出勒斃的假象麼?
汝歡嘴角暗自一勾,隨即掛上一副真誠的神態,向太子翩翩一禮。
太子見到汝歡居然向自己施禮,狠毒的神情立刻被一種興奮所替代。
他的心髒不禁怦怦的急速跳動起來。
這是一種獵殺野獸前的興奮與激動!
她終於要向本宮求饒了麼?
哼,這該死的醜女,本宮倒要看看你毫無尊嚴的醜態!
他的眼中滿是惡毒的期待,如同嗜血的毒蛇渴望看到鮮紅的血液…….
可是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嫋嫋一個萬福後,隻是低垂著眼眸,語速快捷的說道:“蘇小姐頸部顯然有兩道勒痕,其中一道深紫色才是致命傷,雖然汝歡送給姐姐的發帶留在屍體身上,卻也不能證明是姐姐殺害了蘇小姐,如此含冤莫白的罪名扣到姐姐頭上汝歡於心不忍,還望太子殿下念在與姐姐的一場情分,能謹慎處理,不如即刻去請帝都禦庭前來查探如何?”
太子此刻的心情,如同從天堂忽墜地獄般沉淪。
他緊皺著眉心凝視著麵前的女子。
這看似求情的語言,實則將一切禍事都扣在了謝瀾瀾的頭上,並給予謝瀾瀾重重一擊,同時,也完全顛覆了自己的幻想。
不,不應該,這個懦弱無能的醜女不是應該哭著跪在自己麵前,拽著自己的袍角磕頭求饒麼?
無論是她幼年時容貌鼎盛時期,還是她成為帝都第一醜女被人唾棄的時候,她總是不聲不響唯唯諾諾的縮在角落。
可今日的汝歡,挺直的背脊,傲然的頭頸,沉靜的雙眸,春日落花的殘瓣打在她衣決飄飄的白紗裙上,竟有如不染纖塵的仙子,風姿楚楚的儼然便要乘風而去。
明明還是那張醜陋不堪的麵容,可不知為何太子的耳邊卻似乎響起了當年自己對她的讚譽之聲:
“鳳汝還朝,姿容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