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錦城還沒亂時，溫語就覺著錦城也安生不了多長時日。
在學校的同學還沒有徹底被遊行洗腦的時候，溫語就不是太喜歡去開會。一群學生圍著圓桌坐一圈，像開什麼國家大會似的。然後討論一些如何如何保家衛國，政府的某些決定做的如何如何不對，最後扯著軍方一頓狠批。溫語隻覺著無聊。後來突然某一天，工人們暴動了，遊行了，像是突然給了他們靈感一般，他們也要去遊行。一向都是投讚同票的溫語破天荒的投了反對，結果迎來的是一頓斥罵：“你怎麼想的？不讚同？你沒發現現在政府的不作為讓租界那些人都騎到我們頭上來了！這是國恥！我們若是不這樣逼他們一把，他們會出來管麼？我們是什麼？是學生！是這個國家的未來！我們不去誰還會去？對，你是溫語，溫公館的大小姐，你注意著你的淑女形象，自是不願意，可像你這個樣子，能成什麼大器？畏畏縮縮，沒有一點大家風範！你根本就不配做學生！像你這種人就是封建思想，和那些小腳老太太一個模樣，隻知道自己好，不懂得保護國家的利益……”溫語當時就懵了，她幹了些什麼？怎麼就小腳老太太了？冷靜了些後，她就微笑著反諷：“若‘大家風範’就是你們現在這個樣子的話，我寧可不要。”然後她就知道，錦城平靜不了多久了，而這些自認為是“未來”的學生，也不會有什麼作用。他們太過激進，太過理想化。
自此，溫語開始被排擠，不過這些人也大多忙著“愛國”，也並無多大影響。隻偶爾溫語在學校門口看見那些舉牌遊行的，臉上還掛著他們所謂的“義憤填膺”，帶著他們潛意識裏流露出的，盡管不太明顯的高人一等，以及路過她時特意表露出的那些不屑一顧，她也全當看不見。
他們的愛國都變質了，一味地遊行彰顯著自己的與眾不同。
“小姐，您回來了！學校今兒個這樣早就下課了？”林媽見著溫語從外麵回來，忙迎上去關切地問到。溫語沒有忽略她向門外探看的動作不著痕跡地看了林媽一眼，隻清淡地“嗯”了聲，並沒有多講話。
林媽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剛準備開口時，一道溫柔的聲音夾雜著詫異傳來：
“小語回來了？”
溫語循聲望去：一襲淡紫的旗袍，銀灰的絲巾慵懶地披散在肩上，頭上隻鬆鬆挽了個小髻，拿支素玉簪子固定了下，未曾濃妝卻又不失韻味。嫋嫋婷婷，風姿綽約。溫語隻瞧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還是這樣會妝扮。
“太太。”林媽忍住言語，恭敬地叫了聲，不再多言。
“今日是放了早學麼？餓不餓？”林月顏已從樓上下來，她的腳步很輕，但很穩。“林媽，快去把我們今兒早上去李記買的綠豆糕點端出來……”
“我不餓。”溫語疏離地笑，婉言拒絕。林媽頓在那邊不知該如何是好。林月顏揮手示意林媽去拿，轉頭對著溫語微笑：“小語，我……”“小姨！”溫語看見林月顏僵住的笑臉，滿意地勾起嘴角，“我不餓。”隨即轉身上樓：“我有些累了，先上去了。”
林月顏看著溫語上樓的背影，嘴角泛起一絲苦澀。
小語，我該怎樣你才會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