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
現在夏生歡幾乎天天在心裏念叨這句話,無論上廁所,吃飯,照顧黎強,給寶貝換尿布,她都會想到這句話。尤其,是在她最困難的時候,這句話簡直成為了她心裏麵的座右銘。
唯有這樣,她才會忘記一些早就應該丟掉的過去,擁有希望和勇氣,即使這些希望和勇氣看起來隻有那麼一點點,也足以讓她在遠離家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存下去。
縱使她肩膀上的擔子很重。
夏生歡從美人痣那裏出來,先是去銀行查了一下賬戶餘額,然後,給醫院彙款的熟人,緊接著,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在本市名氣最響的醫院大門口下了車,夏生歡輕車熟路地乘電梯上了住院部五樓。
對於她來說,醫院真的不是什麼讓她能夠心生歡喜的地方。或許,很多人也是這樣的想法。
醫院之中,總是充滿了刺鼻濃烈消毒水的味道,病人此起彼伏的呻吟聲,眼睛看到的都是男女老少如同枯萎的向日葵一樣的笑容。
夏生歡轉身進入502病房,恰巧看到旁邊病房,她又不由得停下腳步,雖然,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應該停下腳步。
前天那位剛剛送進來服毒的女人,如今她全身上下那些雜七雜八的管子已經不見了,隻是身體直挺挺地躺在那裏,麵容灰白中帶著一點青色。
很顯然,這個女人已經過世。夏生歡聽見醫生正在跟那人幾個哭鬧不休的家人解釋,表情非常理解,絲毫不在意他們罵他庸醫,醫術不精之類的話,偶爾還會出言安慰幾句。
她有些驚訝。自從黎強被送到這裏就診之後,見到的醫生無不是見錢眼開,或者冷漠到仿佛在他們眼睛裏看不出何為生命二自,又或者懶散卻又擺足了官架子壓人。
卻從來沒有見到這樣的醫生。
夏生歡這樣一想,便忍不住讓自己朝著門口的身體轉了一個角度,正好看清了這個醫生的模樣。
隻見這位醫生差不多也就是二十出頭,唇紅齒白,眉目清俊,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修長結實,這樣如同翡翠一樣的男人,玻璃人似的,不由得讓她眼睛一亮。
尤其是,這位醫生的眼神,讓她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潤氣息,卻又著實溫暖清純,帶著一點清風的舒暢,讓人忍不住親近。
自古以來,生與死,希望和絕望隻有一線之隔,在這死亡氣息籠罩的空氣中,夏生歡不得不說他雖然話語不多,卻又莫名其妙有一種安定浮躁心靈的作用。
就在夏生歡愣神的當口。
一位家屬,頭發花白,看起來六十來歲的模樣,其實她隻有四十歲不到。她正呆呆的站在病床旁邊看那位已經死去的人的麵容,不哭也不鬧,與周圍吵吵嚷嚷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夏生歡記得她好像前幾個小時還是滿頭黑發,也許是經不住親生女兒因為夫妻關係不和服藥自殺的的打擊,竟然一夜之間白頭,正是應驗了那句話白發人送黑發人,肝腸寸斷。
她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兒女或許就是父母前世的債,心裏又不由得怪起那位已經去世的女人來,她怎麼忍心丟下自己的母親,狠心服藥,讓看母親一個人孤獨終老……
唉……自己還說別人,她又能好到那裏去,如今背井離鄉,生怕被那人找到,連一個電話也不敢往家裏撥,父母親恐怕早就愁的要命,擔心的要死,可是為了兒子,她願意這樣,心甘情願受苦受罪……
前世她已經讓女兒孤苦伶仃一個人生活,這一世,她絕對不會讓兒子被那個魔頭找到,況且他還在繈褓那麼小之中,她的寶貝她一定要好好保護……
突然,那位母親雙眼翻白,朝後麵倒下去,夏生歡一驚,急急忙忙向前跨出去一步,沒想到那位醫生動作更快,快步衝過去,本來他就離她的距離比較近,這時候,伸出雙手正好扶住她。
夏生歡的身形一頓,嘴角勾起一抹安心笑,還好她沒有摔著,不然,碰出個好歹來,豈不是為他們的家庭雪上加霜……
隨之,眾多家屬圍住那位抱著人的醫生,他進行就是一係列急救後,人依舊沒有醒來,這時候,幾個護士正好推著手術車小跑過來,用力一把推開擋住門口的夏生歡。
語氣和話語如同她們的動作一樣,充滿了厭煩和不耐,“讓開,讓開,你,說你了,別擋在門口,一天到晚都要忙死了,怎麼盡是這些吃飽了沒事幹的整一些幺蛾子,真是的,沒一點顏色,煩死了——”
夏生歡:“……”
夏生歡看在她們這是為了救人的份上,隻是深深地看了這些人一眼,除了心裏討厭以外,也沒有更大的怒火。隻是覺得白衣天使,未必就是就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的天使,大多數是一群混口飯吃的工作而已……
夏生歡轉過身去她該去的地方的時候,耳邊突然穿來一股氣息,那位醫生身上的味道竟然出奇的好聞,他與她擦肩而過……
打開病房門,夏生歡看著床上正在看報紙的妖孽男人,不由自主的苦笑。
上輩子去醫院的次數幾乎可以用十個手指頭數的過來的她,這輩子仿佛被上帝嘲弄了一樣,隔三差五總要在這裏呆一段時間,有時候是自己受傷,有時候是親人受傷。
黎強聽到動靜,轉過頭朝她微微一笑。她立馬把眼睛擋住,一邊朝病床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一邊在心裏不由得感歎一個男人長成這樣,真是禍水中的禍水,這不是誠心要禍害祖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麼……
“你來了?今天不用去上班?”
夏生歡抬起頭看了一眼黎強被被高高吊起的兩條腿,想到醫生那天對她說的話,眼神不由黯然。
“嗯。”其實,那份工作她早就辭去了,按一個月七八十的工資,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把他的腿治好,他還那麼年輕,都是因為她和寶寶他才會這樣,她背負不起這樣的債務,她向來喜歡銀貨兩訖,從來不願意虧欠別人……
更何況,黎強再不動手術,他走路的時候,那兩條腿可能永遠也配不上用場了。
黎強看著夏生歡那暗淡的側臉,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對方不開口,隻有他自己找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