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那一邊對此毫無察覺,孫夫人也沒有其他異常舉動,她隻看了看大紅喜字,悄悄放下,便沿著樓梯下去了。
淩朝風站在門內視野有限,再看不見二樓的光景,可他能想象此刻孫夫人路過“雲蓬”時臉上的神情。
目光挪回小晚的房門,不知那小娘子眼下在想什麼,不,她該是心心念念,想要退婚才是。
其實,小晚關上門,就看著滿屋子紅彤彤的婚房布置發呆。
這一整天,她幹了很多活,也吃了很多好吃的,客棧的一切看在眼裏,非要說這兒是家黑店,她已經不信了。
便是淩朝風,雖然一直嚇唬她凶她,可也不過是嘴上說說,且不提昨晚救了她原是去找還是抓,此刻貼著牆壁的案頭上,龍鳳紅燭下依舊堆著滿滿的白銀和銅板,好像沒人擔心她會拿這些錢。
小晚上前掂了掂銀元寶,二兩銀子是多少呢,她拿出自己的碎銀子對比,銀元寶實在沉,一定比二兩多得多。
這麼多的錢,要是叫後娘瞧見,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抬眸,見櫃子旁豎著一麵穿衣鏡,這是很稀罕的東西,她跑到鏡子前,便在燭光裏看見了現在的自己。
早晨著急隨手拿的衣裳穿,此刻才有心看一眼,月牙白的對襟小襖上,繡著朵朵綻開的桃花,底下係一條桃夭如意裙,腰帶下還垂著銀流蘇,小晚很愛惜地摸了摸,一整天穿著她們幹活,真是太糟蹋了。
她想找找有沒有結實粗糙一些的衣衫,下意識地打開衣櫃,小晚愣住了。
衣櫃裏有著各式各樣的新衣裳,棉的綢的絲的,塞得滿滿當當,最底下還有一件大毛氅,雪白的皮毛又軟又滑,而所有的衣裳,都是女子穿的式樣,難道……全是她的?
繼母進門後,十多年來,小晚再也沒穿過一件新衣裳。早些時候村子裏的人還會對後娘指指點點說她虐待繼女,可後娘潑辣,常揪著自己的耳朵把她往外推,橫眉豎目地對那些人罵:“放你娘的狗屁,你們稀罕這喪門星,你們倒是領回去養啊?”
時間久了,沒人再關心她會不會被後娘欺負虐待,而挨餓挨打,便成了小晚的家常便飯。
看著滿滿一櫃子的衣裳,再回頭看看這屋子裏的一切,她迷茫了。
隔天一早,天蒙蒙亮,小晚就出來了,在家時她就起得早,而今天她惦記著,店裏住下這麼多人,一頓早飯就要忙活半天,她得去幫忙。
避開大堂裏的人,悄悄摸到廚房,彪叔已經在切菜了,見小晚來,揮著菜刀說:“咋起這麼早,趕緊再去睡會兒。”
小晚已經睡飽了,在那麼軟和的床上,怎麼睡都舒服,夢裏都覺得自己仿佛是躺在雲朵裏,她神采飛揚:“叔,我能給你幹些啥?”
彪叔說:“你去井邊瞧瞧你嬸兒有什麼活可幹的,我這兒用不著你。”
她應著,翩然轉身,本是高高興興去找張嬸,可一腦袋撞在結實的胸膛上,撞得她生疼。睜開眼,是淩朝風站在麵前,他今天穿著深青色的袍子,比昨天看著更嚴肅。
“沒長眼睛,瞎跑什麼?”淩朝風目色冰冷,俯視著她。
小晚沒敢頂嘴,揉了揉額頭站到一邊,瘦小的身體貼著牆從淩朝風邊上蹭過去,立刻就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