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知道,那些歌曲是那乞丐唱的,因為康康的同學早就說了乞丐的生活:他們非常有錢,還買了收音機,話筒也有,別看他們的碗裏隻有很少的幾毛錢,可是你不知道他們在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把錢都裝進肚兜裏了。
康康想,這個乞丐也不例外吧?然而,康康清楚地看到,經過乞丐的人,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有的是看到了,但又快速地走開了,像避瘟神那樣,神色張皇失措,有的走到了乞丐的身邊,認真地看了個詳細,然後吐了一口痰,鄙夷不屑地走了。
康康看了很久,他想過去把手裏的冰糖葫蘆給那個乞丐,可是他有點怕,這種怕不是那個乞丐帶給他的,而是那些經過乞丐身邊的人。
終於有人丟錢給乞丐了,隔得很遠就把硬幣飛快地投去,“哐當”一聲,正好丟進鐵皮桶裏,忽然又跳了出來,難道硬幣也討厭那個鐵皮桶,或許不是討厭鐵皮桶,而是討厭鐵皮桶旁邊的乞丐。
那人也不管,大踏步從乞丐旁邊跨過,把手裏的煙灰用力一彈,煙灰悠悠忽忽地飄到乞丐的頭發上。
乞丐沒有反應,他呆滯的眼神早已被世人的嘲笑與鄙夷所冰凍,那僵硬的表情上,就算硬擠也大致擠不出笑容,像僵屍一樣,慢慢地向前移動。
康康滿腦子不解,他為什麼不去彎腰把遺棄在地上的那個硬幣撿起來呢?
當乞丐的木板車緩緩地移動到康康的側麵時,康康清楚地看到,乞丐的手隻剩兩節光禿禿的手臂,像兩根香腸。
難怪他會不去撿地上的硬幣,怎麼撿呢?康康的心裏忽然震顫起來,這樣的人怎麼生活下去呢?他的手和腳是怎麼一回事呢?
康康的腦海裏迅速地閃過父親以前給自己講的故事:有一個人,偷人家的錢,便被挑去了筋,宰了手指。當時康康隻當一個故事聽,可是現在康康覺得,這個乞丐就是那種類型,可是……康康已經不想再想什麼了,因為他覺得,如果真如自己想的那樣的話,他怎麼也無法接受。
康康看著乞丐的木板車像蝸牛一樣駛過自己的跟前,他想對乞丐說什麼,可是他又不知道說什麼,不過那個硬幣怎麼可以那樣躺在地上任人踩踏,康康想,躺在鐵皮桶裏不是挺好嗎?
於是康康便跑去拾起那個硬幣,回到乞丐的身邊,慢慢地丟到鐵皮桶裏。
乞丐顯然被嚇住了,他哆嗦了一下,目光死死地盯著康康,康康也哆嗦了一下,他從沒看過這麼恐怖的眼神,黯然無光,難道對生活安全失去了信任?
康康想把手裏的冰糖葫蘆遞給他,可是剛一伸手,人群的海洋裏一聲充滿焦急與憤慨的聲音喊道:“快回來!你是不要命了!”
康康還沒轉過神來,就被一雙大手揪住了耳朵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