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顏被蕭影玄忽然間認真起來的神色嚇了一大跳,玩笑道:“現在南陽城被圍得這樣嚴密,你一個人出去都是問題,你若帶我一起,我們倆豈不都要葬身兵刃之下了,況且,我不會拋下明心和驚蟬就走的,除非你能把我們三個一齊帶走,蕭大哥,你能嗎?”
蕭影玄蹙眉道:“姝顏,外麵千軍萬馬,要出城絕非兒戲。要帶我隻能帶你一人。”
“那就是不能了。你還是一個人去吧,我們大家都會在這裏等你回來。”姝顏覺得氣氛瞬間變得僵冷,於是眨眨眼睛,難得俏皮一回,想緩和緩和氛圍,“你剛才不是有話要吩咐我嗎?我聽著呢。”
蕭影玄隻是看了姝顏半晌,然後長歎了一口氣,道了聲:“罷了,你多保重。”
姝顏還沒回話,就見蕭影玄身形微動,斜斜掠上城樓,白衣鼓風,衣帶輕逸,襯著碧藍色的天幕,如同一株遺世飄飛的花葉,沉靜而高華。
姝顏瞧著那白衣消失在城牆的一角,然後默然無聲地用口型對他說了一句:“保重。”隨後,她便聽見城外一陣喧鬧,再有萬箭破空的聲音。不過姝顏並不擔心,因為擔心是這世間最多餘的事情。她知道蕭影玄輕功極好,而自己所能做的,隻有聽天由命。
自蕭斯人走之後,一連便是七天,姝顏日日都聽下人們議論著外麵傳來的戰況。有人說城牆要塌了,有人說軍糧要吃完了,還有人說藍巾軍久攻不下,進城後一定憤而屠城,太守府定然首當其衝。
姝顏聽後還能淡定自持,那馮影則每日以淚洗麵。姝顏每天早晨起床,馮影必已在臥室外間守著,見姝顏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問她侯爺有沒有傳信來說什麼時候回來。久而久之,姝顏便有些不耐煩,不過轉念想又覺得馮影確實可憐。從小金枝玉葉、錦衣玉食,忽然間遭遇了這麼場劫難,父親要坐鎮指揮,興許有性命危險,唯一能指望的卻是一個毫無瓜葛、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
於是姝顏每每安慰馮影道:“你且放寬心,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若是最後什麼事都沒有,你這不是白白糟蹋壞了自己的身體麼。”
馮影掏出絲綢手絹來擦眼淚,哭哭啼啼地抽泣著:“侯爺不回來,我現在什麼也指望不上,父親忙於指揮,母親一向身體不好,自從這事,愁得頭發都多白了幾根,現在隻能躺在床上將養,我也沒人陪著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隻能日日來找姑娘你開解。你說我們怎麼就這麼命苦,攤上這什麼遭天殺的藍巾軍!”說完又嗚嗚咽咽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止住。
才七天,馮影的眼睛已腫得像核桃一樣大,因為徹夜徹夜地睡不著覺,眼袋眼圈也都熬出來了,但是放眼看去依然是個美人胚子。姝顏很是同情她,少不得又寬慰又開解,幾次下來,倒熟絡起來。
一日,馮影便問姝顏:“我聽說侯爺並未娶親,可他又總把姑娘帶在身邊,姝顏你和鐵騎侯到底是什麼關係?”馮影的這個問題把姝顏問懵了,因為姝顏也不知道自己和蕭影玄到底是什麼關係。若她說自己和蕭影玄其實一點關係也沒有,誰又會相信呢?
蕭影玄是曲無岑的故友,不過是應一個請求把自己帶往長安去見曲無岑,如此而已。即便如此,曲無岑和她姝顏又有什麼關係?非親非故,無名無份。所以一切根本無從解釋。
姝顏見馮影麵露嬌羞,頗有試探之意,霎時心下了然,便對馮影說:“你別誤會,我和他的關係,很難說清楚,反正無關風月就是了。”
馮影仍是不依不饒:“那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姝顏被問得急了,便說:“我是他…呃…我是他的親生妹妹!”
馮影有些不信,疑惑道:“果然如此的話,為何從未聽侯爺提起過?”
姝顏簡直快被馮影的刨根究底逼瘋了,她本就不是擅長說謊的人,可話已說出口,一個謊言就必需用另一個謊言來圓,要把謊編的嚴實,姝顏隻得胡亂說道:“嗯…實不相瞞,我本和大哥一母同出,都是蕭家的掌上珍寶。誰知道我五歲那年,家中來了個江湖道人,給我算了一卦,說我六親緣薄,且十歲時將有血光之災。若要化解此命格,則需離開故土十二年,方可接回家去。是以家父把我交托在一個林姓的遠方親戚家寄養,如今十二年已過,大哥才敢把我接回身邊。可我們十餘年未見,莫說兄妹,便是父母也生疏了起來。此事本不為外人道,你今日問起,我才如實相告,望你不要再向第二人提起。”
馮影唏噓道:“原來如此,讓姝顏你重提傷心事,是我冒昧了。”雖這麼說,她眉間卻難掩喜色。
姝顏看在眼裏,假意難過道:“這些舊事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