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這個衣著華貴的女人笑得很是和善，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壞人。林七弦看著她，沒有吭聲。這時候看熱鬧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屋裏屋外的圍了一圈，見此形此景，有的麵露同情，有的唏噓不已，有的則抱著一副看好戲的態度，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那女人指著死去的虛圓，問林七弦道：“這是你家裏人麼？”
見林七弦仍然不回答。
女人又說：“我可以出錢讓他下葬得體麵一些。”
林七弦看著這女人滿麵殷勤的樣子，總覺得古怪，她想起師父生前說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忍不住小聲開口問道：“若你真的能出錢給我師父辦一個體麵的葬禮，那我要怎麼報答你？”
女人笑了，眼睛裏放出光來，她湊近了，伸出手想去摸一摸林七弦的臉蛋，被林七弦微微一偏頭躲了過去。女人縮回了手，似乎完全不以為意，臉上依舊笑意盈盈地，說道：“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姑姑不需要你怎麼報答我，隻要你以後跟著我走，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說完這些話，人群裏忽然爆發出一些聲響來。有個滿臉肥肉的禿頂男人嘟嘟囔囔地擠了出來，對那女人大聲嗬斥道：“燕二娘，這麼小的丫頭你也要打她的主意，還有沒有良心！你也不瞅瞅，今年你們已經販了多少個了姑娘了，也該賺得缽滿盆盈了吧！都是母生父養的，若是她們家裏人還在，怕是萬萬不肯讓她們跟了你去的!”
女人臉色一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帶起眼角一圈細細的皺紋，她瞅了那禿頂的男人一眼，不悅地辯道：“我說豬肉老九，你來礙什麼事？人家孩子要是願意，你管得著麼你？”
禿頂男人上前一步，露出一口黃牙，不服地和那女人爭吵了起來：“哎呀？說我礙事，我今兒還偏偏就要來礙你的事兒!我告訴你，老子看見你那穿金戴銀的樣子就來氣，你如今是有錢了，可你賺的都是別人瞧不起的髒錢!”
女人被禿頂男人的這一番話生生噎住，氣得臉上的肌肉都變了形。渾身發抖、表情扭曲的模樣和她上好麵料的衣著服飾極不相稱，她破口罵道：“你要是肯出錢幫這丫頭的師父料理後事，你倒是出錢啊，你要是沒錢，你管個屁啊！”
說罷，她又扯過那客棧的掌櫃來，劈頭蓋臉地問道：“寇掌櫃，你不是也想要人家小姑娘給你清賬麼？啊，你倒是說句話啊？”
掌櫃的見她氣勢洶洶，一時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看熱鬧的人群裏，眾人議論紛紛。
那女人正在氣頭上，索性撕破臉麵，拔高了嗓門，叉著腰把站在她麵前的人都指了一遍：“你們誰有錢，啊？誰肯出銀子幫這丫頭料理她師父的後事，把她欠下的錢給寇掌櫃清咯，盡管站出來啊!要是都不肯出錢，就別站著說話不腰疼，閉嘴吧你們!”
她聲音尖銳，在小小的旅店房間裏回蕩著，刺得人耳膜生疼。
而人群裏遲遲沒有響應。
女人不禁得意起來，轉頭對林七弦道：“丫頭，你看，隻有我肯幫你這個忙，就看你自己願不願意。”
林七弦依然緊緊地抱著師父的屍體，她掃視了一眼身邊看熱鬧的人們，又低頭凝望了一眼師父沉睡的麵容，咬住下唇，終於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我跟你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