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華本以為這一生他們再也不會見麵了，誰知世事難料，他才抵達長安，就在街道上看見了已作少婦打扮的莫雨山。她沒有如同尉遲華想象中那樣依舊穿著綠色衣衫，而是一襲深紫色鈿花長裙，外罩月牙白雙蝶對襟短褂，頭發綰成一個幹練持重的盤桓髻。
莫雨山顯然也看見了尉遲華，她神色一變，低頭悄悄對身邊的侍女耳語一番，那小丫鬟就領命走了開去。
長街少行人，小丫鬟離開之後，唯餘莫雨山與尉遲華二人四目相望。五年的時間已經不著痕跡地將他們二人悄然改變，一時風生水起，心念百轉間依舊是沉默，千言萬語都堵在唇邊，說不出口。
許久，尉遲華的嘴角才扯出一個微笑，略有些尷尬地問道：“好久不見……你，如今過得好嗎？”
而莫雨山臉上卻全無笑意，隻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過了一會兒，她低下頭，視線朝下看著自己的腳尖，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我好後悔。”
她驀然抬起頭來，眼眶裏竟蓄滿了淚水，神態絕望。
“林家少爺對你不好？”尉遲華退後了一步，與她拉開距離，語氣微微帶著譏諷，“就算這樣，事到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
莫雨山見他是這種反應，臉上泛起一縷苦澀，眉目間更添愁雲，又低下了頭，隻是淡淡地歎了一口氣，重複道：“是啊，後悔又有什麼用。”
“是雨山對不住公子在先，雨山不求公子原諒，更不奢望理解，畢竟一切都無法重來。但是，這一世能認識公子，實是雨山之幸。隻希望日後，公子能尋到一個好人家的姑娘，太太平平地過日子。”她淒然一笑，屈身向尉遲華微微行了一個斂襟禮，“就此別過了，告辭。”
尉遲華站在原地，悵然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心中湧起萬千難以言喻的情緒。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當年雨中初識，還是在一個萬物複蘇的春季，而今再相逢，卻是在百草蕭條的秋天。回首已是百年身，唯有秋風落葉，歲歲如是，年複一年。
尉遲華在長安待了半餘月，莫晴山聽說他回來了，倒是常常來找他說話。
她如今已經二十有三，是個大姑娘了，卻依然待字閨中。聽說前去莫府上門求親的人絡繹不絕，然而一個個都被她的無禮給嚇了回去。她生性桀驁不馴，幼時又在終南山拜過師學過藝，連莫大老爺也拿她沒有辦法。
尉遲華每每開她玩笑，問她為何如此心高氣傲，怎麼竟沒有一個男人能被她看上。莫晴山總是露出不屑一顧的神色，回答道：“那些凡夫俗子，沒的髒了我的眼睛。”
那日跟隨著莫雨山的小丫鬟也常來光顧尉遲家的香料胭脂店。尉遲華每次見到她，總覺得她臉上掛著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仿佛想要對自己說些什麼。
某一日，隻有尉遲華一人在店中，那小丫鬟見四下無人，果然走了過來，悄悄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