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上元燈似錦,俱是看燈人(1 / 1)

後來從袁乾備的口中,姝顏和蕭影玄才知道,其實莫晴山所深愛的一直是她的師父,因為她早年修習邪術,被原本門派的師父逐出師門,致使她對男人一直怨恨在心,她用盡心思弑師之後,便自創了晴山派。

而尉遲華隻是因為和她的師父有些許相似罷了。因為這一絲半點的相似,她卻毀了三個人的一生。

“那你還對她那麼忠心耿耿?”姝顏問。

“她畢竟是我的師父,有養育之恩,乾備認為人要知恩圖報,所以師父的恩情,我這輩子都將感佩於心。”

蕭影玄和姝顏問他以後有何打算,袁乾備笑笑,說他會替師父守墓,繼續留在終南山,將晴山派的武功發揚光大。最後二人終於道別袁乾備,一同回長安去了。

這趟旅途恍若一夢,他們原是意欲上山踏雪賞梅,不料竟牽出那麼多驚心動魄的故事糾纏來,回去的路上二人都隻默默不語。姝顏從來不曾想過,自己的身世居然如此離奇。

長安依舊如故,下得馬車,映入眼簾的便是蕭宅那熟悉的烏木大門,門前的芙蓉花都已開敗了,隻餘下一樹枯枝襯著烏沉沉的大門,倒有種說不出的古意。墨宣來開門,明心與驚蟬也迎上來問他們是否安好,姝顏把山上的故事都揭過不提,隻說一切都好,讓他們安下心來。

在府中休養生息了幾天,轉眼間就到了端月十五上元節。這一日街邊繁華似錦,家家戶戶都掛起了彩燈,萬盞燈火映得整個長安城極是喜慶熱鬧。上元看燈始於曲明帝時期,明帝提倡佛教,聽說佛教有正月十五日僧人觀佛舍利,點燈敬佛的做法,就命這一天夜晚在皇宮和寺廟裏點燈敬佛,令士族庶民都掛燈同賞。是以到了這天夜裏,長日來幽閉於深閨大院的小姐公子們也有了機會出門來賞燈猜謎。

姝顏站在蕭宅門前放眼眺望,四麵燈光離合,那些精巧的燈籠懸掛在夜風中飄飄搖搖,像是滿城都著了大火一般。她想起在父親的故事裏,當年他也曾春風得意馬蹄疾,他與母親也曾在這座熟悉陌生的城池裏相知相識,姝顏心中湧上一些無法名狀的愁緒,不由低低地歎了一口氣。

夜裏吃完丁姨做的元宵,明心便嚷著要去放花燈,姝顏讓驚蟬陪著明心去,自己卻想避開人群獨自出門去散散心。丁姨少不得叮囑她們幾個街上亂,需得早去早回。姝顏心念一動,對丁姨道:“不如扮成個男子再去,這樣也不怕街上亂了。”本以為丁姨會責她胡來,誰知對方笑道:“老嫗手上正好收有公子換下來的衣服,現下已經洗幹淨疊著了,姑娘去我房裏拿便是。”

姝顏得了許可,便走到丁姨房裏,果然見床頭收著一箱蕭影玄的衣服,洗得幹幹淨淨,疊得整整齊齊的放著。她挑了一件薄灰色的長衫穿了,又將頭發梳成男子的樣式,戴上冠帽,向鏡中一照,鏡中那人眉清目秀,真真是好一個俊俏的郎君。

姝顏走到院裏,正要出門,卻聽有人在身後笑道:“兄台留步,等小生同去。”

她回過頭,見一人身著天青色襴衫,手搖一柄玉骨折扇,風雅無匹地站在月色裏,不是蕭影玄又是何人?

她想起自己穿著他的衣服,不由微感尷尬,低聲喚了一句“師兄”,就別過臉去。蕭影玄卻無視她的尷尬,笑得有些曖昧,口中嘖嘖有聲:“好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光是今兒這一身裝扮就壓過了多少自命風流之徒,隻是不知,兄台這是要唱哪出?”

姝顏被他這麼一揶揄,立時紅了臉,辯道:“師兄,姝顏不過是借你一件衣服穿,何必那麼小氣,這會子上趕著來取笑我。”

“哪裏敢取笑,像兄台這樣的人物,在下奉承還來不及,今夜好風如水,在下巴不得與君同出門去,共賞花燈。”

姝顏被他逗得撲哧一笑,二人便如同摯親好友那般,一同出了蕭宅的大門。

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正是一幅“遊伎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的畫卷。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

姝顏想起往年在豫章郡和曲無岑一同看花燈的場景,豫章郡的花燈毫不遜色於長安,也是同樣的車水馬龍人聲鼎沸。隻是世事非昨,變遷之快,怎叫人不心生惆悵。

姝顏不禁歎了一聲:“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這時候卻有個與姝顏擦肩而過的少女,剛巧聽見了她這一聲低微的歎息。少女回過眸來,見了姝顏,眼神亮了一亮,便笑意盈盈地接口道:“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姝顏與她對視一眼,相視一笑便擦肩離去。她同蕭影玄又逛了一會兒,上元節的花燈夜就此收梢,餘的便可略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