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小心翼翼地看著成君,說道:“就在昨日夜裏,皇上驚聞昌邑王進長安,謀得是天子之位,一怒之下,嘔血不止,太醫說,怕是無力回天了。”她腦中“嗡”地炸開,手扶不住車壁,險些摔下去。胸前那顆一直吊著的心,緩緩沉下去,又仿佛沉不到底,墜的人生疼。
“你……你說皇上驚聞,皇上是如何驚聞到的?”
略微的沉吟。
四周安靜到充滿死氣。
那人想不到成君可以這麼快緩過來,或者說理智過來,他的不知所措,盡數落在成君眼裏。
“你怎麼不說了?”
“爹也想不到我會如此罷?”她本想冷笑,但無法扯出一絲一毫。
真的這理智太難得了。
算他還誠實:“答小姐的話,老爺確實未吩咐其他。”
“那你回過去,告訴我爹,他的話,以及他所做的一切,我記在心上,莫不敢忘。”
劉弗陵,就像是蛀空了的朽木,卻還牽連著她那條常綠的藤,霍光一腳踏下來,踩碎朽木的瞬間,也必定會壓爛她這條常青藤。
霍光等不住,他等不了劉弗陵的奄奄一息,他一定要速戰速決。
“諾。”
那人衝成君行完禮,消失在街巷之中。
成君有些艱難地轉身,掀開簾子走進去。
“小姐……”如煙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馬車裏徘徊,像即逝的魂魄一樣輕飄。
“如煙,你扶著我吧,我怕我……撐不下去……”她被如煙拉住,靠在如煙小小的稚嫩的肩膀上。
雲走到她們身邊坐下來:“認輸不是小姐的性子。”
“不是我的性子……”她細細道出這句話,閉上疲憊不堪重負的雙眸:“隻求他們,讓我好好歇一歇吧。”
傍晚才到錫城,趙安卿租住的園子裏,他們馬車停到門口,雲叫醒了成君。
她緩緩醒過來:“到了?”
“到門口了。”如煙說罷,就見車簾被一人掀起來,在盈盈的馬燈下,趙安卿的麵容顯得十分冷靜,又像是花開一樣的恣意的美麗。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比安卿哥哥還美了,女子,都比他不過。
趙安卿衝成君伸出手:“路途勞累,趕緊回去歇息吧。”
她把手交到他手心裏,然後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
安卿利索地把她從馬車上抱下來,落地的一瞬間,成君拽住他的衣袖:“你知道麼?”
“知道什麼?”
她長眉輕蹙:“劉弗陵……他堅持不住了。”
“我隻得到昌邑王進長安的消息。”
“這件事,還是爹爹一手策劃的。”她雙眸裏水盈盈的,泛著清冷的光亮,深沉如海,就要吞沒這一切傷害。
安卿不想在現在談及這些事情,因為這些事已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即便是想報仇,他也再不會從成君身上下手。
他視她如生命。
“為什麼不說了?”
安卿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權勢是個陷阱,霍光陷進去了,就別想他再爬出來,你現在要做好的,就是保護自己。而皇上也有皇上的路,天子,其實也由不得天的。”
“我想不清楚這個道理,我不想劉弗陵死,我更不想看到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