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幫他?”
她再次問我,緊鎖著眉,神色痛苦。
我緩緩搖頭:“我剛才確實是想幫他來著,可是此刻,我想幫的是你。”
有時候感覺就是這般奇妙,看著她滿身寂寥與悲戚,我便心生不忍。
孤寂而蒼涼的眼眸,微勾著的嘴角帶著譏諷,那無處可言說的苦痛啊…怕是隻有無聲流下的眼淚能夠體會…
她,很痛。
我看的出來,不是身上,而是在心底。
“幫我?嗬…怎麼幫我?你又能幫我什麼?”
她仰首望天,一聲嗤笑,道不盡的悲涼。
“我雖不知道你與那凡人先前發生了什麼,可是你不能殺他,這樣會壞你的修行。”
我所能做的,便是在此刻阻止她被心魔侵蝕。
“修行?嗬嗬…何為修行?修行…又有何意義呢?”
她慘然一笑,望著我,眸色黯淡無光。
我沉默了,萬物修煉的原因皆有不同,我修行的意義隻為離淵,她的修行之路…我無法回答。
忽而覺得自己有些沒用,若是離淵在的話,一定能將她勸回正道。
我自己的道仍在摸索之中,又如何能回答她的疑問?
“那你…為何一定要殺那凡人?”
“他該死。”
她似譏似怨的語氣,透出了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愛戀,我疑惑望她,她仍在笑,卻難看的緊。
“他不過是一凡人,你就算殺了他又如何?他會輪回,忘卻前世,而你,卻承受了濫殺凡人的孽障,這樣…又是何苦?”
“他是我相公啊…”
她輕笑,滿是依戀的語氣,那溫柔的眸光,帶著笑意望向遠方,配著她滿身血汙,倍覺詭異。
“那你為何…還要殺他?”
與凡人相戀,直至成婚,不是每個妖精所期盼的麼?
他們,怎會走到互相傷害的地步?
“我是妖。”
她轉眸,嗤笑一聲。
“他不知你是妖?”
“以前不知,今夜知了。”她望向自己的肚子,緩緩蹲下了身子,沾滿了血漬的手捂上了臉,“我錯了…一開始便錯了…”
她低低啜泣,淚水衝刷著血汙,在她臉上留下一道道痕跡,似是血淚一般。
我心口發堵,雙手絞著裙子,腳踏出一步,又縮了回來,鎖著眉頭,望著她:“你們究竟發生了何事?”
“我是妖…隻因我是妖…”她抬頭,淚光晶瑩的眸子,滿含了悲戚,壓抑的啜泣著。
“妖又如何?他接受不了你妖的身份?所以…你便…”
“他殺了孩子!”她一瞬間激動了起來,雙手握拳,麵色猙獰,眼眸充血的望著我,一字一句重複道:“他殺了孩子!我們的孩子…孩子…”
我在她悲愴的目光下,踉蹌著後退一步,孩子?
難道她腹部的血汙…是因為孩子?
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著她近似扭曲的笑了起來,“孩子才剛出生,那麼小…他竟然將他給殺了,你說,我該怎麼做?怎麼做…孩子才能回來…”
她低下了頭,捂著臉,喃喃自語:“該怎麼做…我的孩子,才會回來…”
剛出生的孩子,人…與妖的孩子?
我怔楞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隻從袖間掏出一條錦帕,緩緩朝她靠近,輕柔的擦拭著她臉上、手上的血漬。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這樣的事…”
這與我所聽聞的故事都不相同,司命藏書閣中的話本子中也從未有過這般的情節。
見慣了人為妖所惑,卻第一次遇見妖為人所棄。
誰說妖物無心呢?他們愛恨,直白而濃烈,從不似凡人,帶了太多複雜的心思。
“你是神仙?”
她捂在臉上的手一下子鬆開了,轉而抓住我手腕,眸光灼灼盯著我。
“…是。”
我點頭。
“那你一定能救我的孩子是不是?我帶你去看我的孩子…來…”
她笑,帶著期盼的眼眸,眉眼都靈動了起來。
我不動。
“你來啊…”她繼續拉著我,嘴角的笑意緩緩消失:“你怎麼不起來啊…”
她僵著臉,嘴唇緊抿著,想笑卻笑不出來。
“你的孩子若是已經死了,就算我是神仙,也救不回他。”
“為…為什麼…”
她嘴唇抖動著,眼淚再次滑下,卻扯著嘴角,擠出一抹笑,悲愴且孤寂。
“魂歸地府,我如何救?”
人之將死,冥界便會派黑白無常前來索魂,那孩子既是有一半凡人血脈,又是在人間而亡,魂魄怕是早就被勾走了。
“你不是神仙麼?”
她死死握著我的手腕,指甲扣進了我肉裏,絲絲血跡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