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頂的天窗隻有方寸大小,然而,也僅是那樣方寸之地,光線透入卻總能打在李惜年的身上。暗室內,唯一的一塊有亮光的地方便是他所在的那裏。
也想過先將他從鐵鉤上救下,然而,方才他的強烈反對,情緒的激烈,還是讓我打消了念頭。萬一救了下,我可沒辦法保證他的血正好能流入陶碗,再回到他的體內。
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會讓他因失血過多而亡。
小狐狸沉吟著言道:“這咒法應是以日出為記,我記得……”它望向室頂的天窗,“在第一縷日光射下時,這咒法便是一日的起始之時。”
我也記得,李惜年正是那時全身震顫著痛苦醒來的。
“不要,不要,不要管我……”李惜年還在徒勞地拒絕著。他一直安靜不下來,激動的情緒引起嗆咳不止,身體便晃動不休,陶碗上隨之濺開一片片血花,卻又轉瞬即逝,幹爽依舊,隻是,那地上灑落的朵朵血花,是怎麼也不會消失的。
也隻是一會兒的功夫,地上已殷紅片片。
雖然,我不會因他的拒絕而罷手,然而,望著如此的慘像,我心中焦急之下,忍不住頻頻蹙眉。他的固執我是見識過的,隻是當再次看到時,還是忍不住心痛。
“好啦!”我驟然一聲厲嗬,驚得正在說話的小狐狸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李惜年也是愕然地一時忘記了掙紮。
我暗惱著忽地上前一步,立在他的麵前。與他一步之遙,伸手便能觸到。李惜年小心的屏住了呼吸,隻是,無始無終的酷刑,讓他也隻是憋了一息,便再次痛苦的嗆咳不止。
他垂著頭,不知是無力,還是在逃避。
我立在那裏沒動。方才一時心煩,才嗬出了聲。然而,此時冷靜下來,真不知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好在,小狐狸默等了一會兒,見我久沒有下文,便繼續說著,我也認真聽著,時不時還會點下頭,以示自己聽懂了。
其實,到底聽進去多少,我卻不敢保證。
沉默了一會兒,亂發遮掩下的李惜年忽然發出一串低低的笑聲,隻不過,陪隨著他的笑聲的,還是那陣陣揪人心腸地嗆咳。
我和小狐狸都不再說話,暗室也因此安靜地驚心。
隻有低笑,嗆咳此起彼伏。
半響,他笑夠了,悵然道:“何必,又是何必?”
我眉峰就沒展開過,想要反駁兩句,張了張口卻終是咽了回去。依他的倔強勁,我想我還是放棄說服他的打算吧。
隔了一會兒,又聽他歎息道:“你我早已兩清,我不想再欠你的,你亦沒必要再為我以身犯險……”頓了頓,他又道,“我已有喜歡的女子,你還要癡纏麼?”
什麼?我眨了眨眼,他……他……
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
原來……嗬,原來是這樣?
難怪,難怪再遇時,他一再地劃清界線。
不是無情,而是移了情,有了別戀。
不期然地,我原以為已經硬如鐵石的心,原來,還是會痛的。若是沒了這心,那該多好,便不會再痛,不會再有這許多煩惱。
我無力的轉身,將身影融在黑暗中。也不知發了多久的呆,忽然,小狐狸用嘴叼我的衣裙下擺,讓我不得不回過神來。
小狐狸抬頭望來,“兮兮……”
我輕笑,想要掩飾自己的狼狽。或許,是我功力當真不夠,想要以逸待勞地以木婉靈的心性來強裝自己,卻還是錯了。有些事,不親身經曆,想要變成另一個人,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換了樣子,又如何?
心還是我的!
還會覺得痛,覺得難過。
仰頭眨了眨眼,強忍下一個勁想要掙出眼眶的淚水。就在他們的麵前,我的模樣再次發生了變化,一點點的霓裳從腳下開始退去,幻出我原來的衣裙,總是蘊著媚色半含情意的雙眼,也在一點點變圓,變回我原來的樣子……
這個變化持續了半刻。偽裝終就是偽裝,點住死穴一戳就破。
他一直是明白我的,我卻不了解他。
好像從未了解過……
輕輕笑著,讓淚風幹。不去想,心就不會痛,不是麼?
半晌,我轉身回來。小狐狸望著我,有些欲言又止。我越過它,再次向李惜年走去。再一次站在他的麵前,我輕聲笑:“是麼,那恭喜你了。”
李惜年沉默著,沒再搭話。
我唇邊笑容再次擴大,繼續道:“也不知,能得我們李少俠青睞的會是什麼樣的女子,嗬嗬,好想見一見呢,你呢?即得你真心相許,你便願意她一個人孤苦伶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