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亭。”
不是疑問,是肯定。
那人四四方方的臉,一片雪白。須臾,他的容貌慢慢的起了變化,鼻梁變挺,嘴唇變薄,額頭變高,眉心豔紅……再瞧去,他已是我所熟識的淵亭模樣。
我失笑,出口卻不由得諷道:“你還真是……費盡了心機,隻是可惜,可惜了……”我抬頭望天,原來,天上掛的是一輪滿月,隻是月滿人缺。
“我還以為我是缺心眼,原來,你才是最缺的那一個。”喃喃的低語,我再次失笑。
霍然起身,我麵色如被冰封,冷冷地道:“你走吧。”言罷,也不等他反應,我猛得一甩衣袖,推門進屋。
將一地的銀霜,隔在了門板之外。
是夜,我輾轉難眠。腦海中全是淵亭的身影,就連做夢也是。一忽是往日種種,一忽又是適才月下他失落的身影,漸漸地又重疊起來,幻成一個長手長腳的怪物向我襲來。那怪物不將我掐死,也不把我勒死,隻是將我困在他的身體裏,黑沉沉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第二日,我賴了床,直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地爬了起來。
當我同樣慢吞吞的開門,頭還有些嗜睡的暈眩,惺忪地打量出去……
意料中的。
一個單薄的身影還立在門前。
我的睡意全被趕了跑,掀了掀眼皮,我沒好氣地道:“還沒走啊?真有精神。”
淵亭抬眼望來,他的神色透著難言的無奈。
我撇嘴道:“既然如此有精神,你繼續。”說罷,我冷著臉,從他身旁走過,直接推開院門,出去踏青。這廝鳩占鵲巢,他有興致,我卻沒那意思。
一直在外轉了大半日,直到腹鳴如鼓,我隻得再次回到小茅舍。
我很小心,蹲在外邊許久,滿院皆靜,我才施施然地推開柴門。當我推開屋門,準備找些幹糧充饑時,卻又是一怔。
隻見屋子正中,一桌的滿味,還在冒著熱氣!
這可真是……
我憤然的磨了磨牙,直接走過去,將一桌子還未動過的美味菜肴用桌布一兜,從窗戶丟了出去。丟出去時,嚇了我一跳,一道可疑的影子從我的眼皮子底下,一閃而過。
我猛拍著欲跳出胸口的心髒,暗暗的想像著,冷寞、高傲的戰神淵亭,紆尊降貴地……蹲牆角?眼前的畫麵剛形成,就被我一陣惡寒地拍散。
怎麼著?
還以為我是那不良馬,還會拐回頭來原諒他,吃一把回頭草?!
他也承認,曾經將我得罪“死”過!
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麼殺自己的仇又讓人如何原諒?況且……終是他負了我!我越想心中越氣憤,渾然忘記了自己本是饑腸轆轆,回來找吃的。一賭氣,飯也不吃了,直接跳上床——蒙頭睡覺。
這一睡,直到睡得再閉眼也產生不了一絲睡意,我才跳下了床。
找事做吧。
借著從窗台射進來的銀白月色,我摸著下巴尋思半天,到底做什麼好呢?
忽然一念閃過……
可是……望著那滿當當的幹糧,我又有些可惜,為了不讓自己太過糾結,我打開了自己的儲物袋,將那些幹糧果脯肉幹全收了進去,以備不時之須。
轉眼,一片火光燒透了半邊天。
我對著那片火光,瘋狂大笑,一直笑了許久,笑得眼淚都擠了出來。這結界是你設的,你把我困在這裏,我偏不安生,看你能如何!
我隻顧著自己痛快了,完全忘記了這是我將此處結界轉了個遍,找到的唯一一處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等我笑夠,又將結界尋了個遍,就開始鬱悶了。
用一片大樹葉遮住頭頂,我盡量地蜷縮住身體,委委屈屈地咬著手中的幹糧,嚼了一陣,再吞咽下去。此時,我不得不承認,其實,我很是懷念那桌子被我丟掉,還沒動過的飯菜。
淅淅瀝瀝的,雨滴下得不痛不快,纏綿悱惻。
我幽怨地歎了口氣,繼續咬下一口幹餅。
自做孽,不可活啊。
我再次對這句典故加深了認識,並暗暗發誓,下一次,一定考慮考慮……將那茅屋留下。
唉……
雨聲中,夾著我一聲接一聲的唉聲歎氣,到也相得宜章,極有韻味。
慢慢的扭了扭身子,動作盡量小心謹慎,不讓雨滴淋在衣服上。下了雨,哪裏都尋不到幹柴,這也就意味著,衣服若濕了,便沒處烤幹,隻得黏黏噠噠地,穿著濕衣直到雨收天晴。
鬼知道,天何時會晴。
於量,我又開始唉聲歎氣,在我連歎了第一千五百三十一回時,一雙腳尖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凍得有些發僵,哆嗦著青紫的嘴唇,傻不愣登地抬頭看去。
我想,不會是那冤家吧!
我懷著無比的怨念,期待著是哪個倒黴蛋,與我同病相連,被那淵亭看不順眼給關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