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公主除了咬碎銀牙和血吞外,她的神情就有待商榷了。瞧著她陣青陣白,滿含怨氣,卻又如秋風中的落葉抖個不停的身子,是又怒又……懼。
我輕輕一笑,隻當沒發現,一甩衣袖走得瀟灑。
文姬在我身後,目光緊緊的粘在我的身上,若非我走得快,恐怕身後非要被燒出兩個洞來。
試想起不久前鬧我府邸的勢頭,再對比此時偷雞不成反失一把米的文姬公主,我心中暢快之餘,心裏還是生出了一絲絲的不舒服。
回府之後我就命人將府門緊閉,並且交待下去,因文姬公主懷疑我有勾結天庭之嫌,特閉門不出,以示避嫌,也請文姬公主查個清楚,還我清白。我還命人將此寫成文書,張貼在府門上。
前半日還熱鬧不休,這後半日門可羅雀。
已經了解了事情大概的管家,腆著他那大肚子一路小跑了來,真委屈了他能將他那可與球媲美的身子,彎到了地上,成了真正的一隻球。
“聖女大人,”他說著,又謹慎的閉上了嘴,斟酌了一會兒,再次道,“奴才可是聽說文姬公主堪得聖寵,您如此得罪於她,恐怕她不會善罷幹休吧?”他諂著臉,伸手抹去額上冒出的虛汗。
我不在意的從書中抬起頭來,撇向他一眼,一眼便看出他外強中幹,趨炎附勢的本質,此時跑來探我口風,定是怕我這城門失了火,殃及他那條肥魚。
“怎麼,你怕?”
渾不在意的收回目光,我揭過一頁,似乎書上的內容很吸引人,我也看得津津有味。
小球管家立馬警醒,身子一板,有鼻子有眼地道:“奴才是聖女大人的管家,聖女大人都不怕,我怕什麼?!”說完,似乎還不能完全表達他的淩雲壯誌,又一拍胸脯,作出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來。
我麵無表情,目光還流連在書頁上,隨口接道:“誰說我不怕,我也怕。”
一聽這話,管家剛增高的身高又打回原形,不過,方才是自願,如今是無力。他耷拉著腦袋,尤是不死心的道:“聖女大人定是說笑。”
“我像說笑嗎?”
“……”
管家眼中閃爍著牆頭草的光輝,眼珠子轉啊轉,轉了半天,忍不住作著垂死掙紮,小心翼翼地道:“聖女大人很快就會與太子完婚,又怎會怕文姬公主?更何況,現在的百姓都在議論,說文姬公主沒見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是個不濟事的小丫頭,隻會壞事,還刁蠻任性,不孝失德,一點都不溫柔賢淑,端莊穩重,就算能得王上一時的歡心,像她那樣形德敗壞的個性,榮寵也不會長久,遲早也如那鏡花水月,化為泡影。”
管家說的時候,目光一直留意著我的神情,我的目光則是隻專注於手中的書本。盡管,裏麵的字密密麻麻,洋洋灑灑,如一隻隻小黑螞蟻映在我的眼底,卻是隻字未進心頭。
聽著他長篇大論,我不置可否,隻在他等我下結論時,適時的將書本扣下,轉眼將他望去,極是認真地道:“或許如你所言,她最終會榮寵盡失,可是,你不覺得,在她榮寵盡失之前,還有許多日子要過?而在這些日子裏,她依然光輝萬丈,還是那個讓人隻能低頭跪拜的,高高在上的公主?”
管家:“……”
“還有啊,我閉門謝客,隻是為了避嫌,並非一定要與她一較高下,再加上……”
管家立刻將耳朵豎了起來。
我悠然道:“你不覺得我的聖女行宮那扇大門太辛苦了嗎?”
“……”管家:“聖女大人您不會隻是因為那門才……”
我彈了彈手袖上的浮灰,道:“怎麼,有何不可嗎?”
管家咬著唇,愣了半天。
……
許久許久之後。
手中的書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並且托了身旁管家化做的那尊門神的福,這是第一本被我認認真真讀完的書。
將書隨手放下,我饒有興趣地抬頭,望向眉毛已經糾結成團的管家道:“管家有事?”
管家抬頭望來,那眼眸中蘊含著無限的惆悵和躊躇,懊惱和猶豫。
地上的影子已經從西移到了東邊,也將圓球拉成了長長的一道影子。
管家猶豫著道:“聖女大人可否告訴奴才,奴才……奴才要……要如何……如何應對……”他的話越說越弱,到了最後,已是斷了音。
瞧著他青白的臉色,也知他在為難什麼了。無非是文姬是貴胄,他又從我的口風中探不出一絲強有力的後招,便想著萬一文姬“來訪”,他若表現得太過激進,不就得罪了當今權貴?若是,哪一日我這聖女府的大門當真保不住了,他少不得還有養活他口中的上老下小們,到時,文姬再來個秋後算帳,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啊。
我一邊做出認真思考的模樣,一邊自言知語地道:“如何應對啊……嗯,……嗯……應該這樣……不……”隨著我說出的隻言片語,管家的表情隨之變幻,一會緊張一會焦急,一會咬牙一會皺眉……生動得讓人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