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兩人的聲音漸漸消失，陳米諾軟噠噠的爬起來，扯下脖子上的絲巾，四下打量。旁邊的過道是通往樓上的樓梯口，對麵靠牆的位置立著一張長案，案上重疊著幾隻大蒸籠，兩個很大的盆子放在案下，兩盆上各罩著一個大蓋頭。長案靠裏一端立著個玻璃門麵的儲物櫃，儲物櫃邊上正是男人躺著的椅子。整個屋子的中間空了出來，正中間的地麵用白色粉末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符號中的一條線向門口伸去。
白色的長線一直延伸到門口的炭爐下。爐上架著一隻鐵鍋，鍋身刻著繁複的花紋，鍋耳是兩條頭尾相咬的蛇，鍋蓋上還鑄刻著一隻盤旋起來的蛇，蛇頭做了頂子。鍋裏咕嚕嚕的響著，夾帶著濃濃香味的熱氣從鍋沿縫裏跑出來。
花椒雞，糖醋排骨，蒜香肉沫海帶，泡椒鱔魚，洋蔥孜然牛肉片。陳米諾擦了擦嘴角，把自己從滿漢全席裏拉出來，掉轉頭去看屋主人。男人還是剛才的姿勢。
陳米諾越過爐，邁上大街。
整條街上遠近各處再無房間亮著。之前還盤旋在天上的夜鳥不見了蹤影，青蛙和草蟲的叫聲也消失了。萬物中透著死寂。陰絲綿綿的風浸著寒意，陰冷濕沉的空氣從四麵八方撲來，樹葉在半空中瘋跑。
陳米諾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重又將絲巾裹在頭上，轉身便要進門。一個白晃晃的物事在眼簾上方晃過。大門右上角一竿白燈籠正在風裏搖搖晃晃，裏麵的光明明滅滅，像是有東西在裏麵飛動。有白燈籠的就是守夜人，李可兒是這樣說的。
旁邊爐子上的聲音越發響亮。鍋蓋被湯的沸騰頂得高高的，又落下，一下下地敲打鍋沿，發出鐺鐺的響聲，兩個蛇環形鍋耳也跟著晃動起來。從鍋裏傳出來的湯也越發的濃香。裏麵的椅子上傳來輕微的響動，陳米諾抬眼去看。那躺在躺椅上的人已經端坐在椅子上，正看向門外，似乎不是太高興。陳米諾下意識的靠著門邊往裏挪動，盡量逃離他的視線範圍。
風吹得更響，塑料袋紙片之類的輕巧垃圾被吹得四處亂竄，在門口的電線杆上撞的蹦蹦響，在地麵摩擦出嘶嘶聲。一些垃圾袋混著塵土碎屑也被吹進門來，在門口打個旋兒掉在地上。門外的冷冽與屋內的熱氣在門口碰撞，撕咬吞噬，纏綿消解化作一股股水汽，在門口濕出一片。
鐺鐺，鐺鐺。
男人起身過來，右手隨意的放在陳米諾的頭頂上。陳米諾抬眼，正好對上男人的眼睛，隻見那眸子裏電花閃爍，未及深思，一個聲音竄入腦海。
“今晚風大，不宜出門。沾上一身的垃圾可不好。還是避一避吧。上樓盡頭第一間房，去那裏可以睡一晚。”
說的好像很有道理，陳米諾讚同的點點頭，徑直轉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