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刑場驚變——傳奇的開始(1 / 2)

第一縷晨光極為吃力地緩緩撥開厚厚的霧靄,迅速融化在陰沉幽暗的城市上空。煙州市萊湖區東郊的石冶森林峰凝翠黛、幽壑藏雲,大片碧綠的蓊翳在嵯峨亂岩間隨風劇烈搖擺,鬆濤聲大作,涼風拂肌。似乎在為即將到來的血腥畫麵渲染氣氛一般,伴著壓抑積鬱的泥土腐爛氣息,怨靈歌唱的潺潺溪穀旁揚起一片烏鴉傲慢的翅膀,拖著惆悵而淒厲的尖叫,紛紛去填補被陽光穿透而顯得斑駁如紋的枝葉縫隙。

鄭國勤始終垂著頭,剛刮得幹幹淨淨的泛青頭皮被冷風一掠,心中驀然升起一股惡寒。雞腿也吃了,遺書也寫完了,體檢、理發這些例行程序一一走過,隻剩下這段崎嶇顛簸的路。鄭國勤過去經常走這條路,並且厭惡它的破舊荒涼,然而現在卻覺得親切無比,從某種意義上說,這輛依維柯跑這條路需要的時間,已經精確規定了後車廂所有人的壽數。他隻希望能慢一些。

駕駛室裏麵總有一個相貌和善的警察回過頭來,安慰和排解他們對死亡的恐懼,可是這種恐懼是無法用言語驅趕的。他們昨晚無法入睡,被默許交談了一整夜,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大家彼此之間也相互了解,並相互擁抱了,還玩了會兒撲克,現在說什麼都有點多餘,盡管沉寂是恐怖散播的催化劑。

那警察又何嚐不知道他們的心情,也隻是象征性地鼓勵一下,不過,雖然他也沒把鄭國勤漏掉,但眼神中難以掩飾深深的厭惡,即使像這些不亞於演員演技功底的勸慰者,也沒有辦法真心真意地幫助鄭國勤。這也難怪,盡管這後車廂裏強奸殺人搶劫各種人渣俱全,鄭國勤數了數,比起他們,自己的罪過確實也大了點兒:強奸數十個未成年少女,其中最小的僅僅剛念小學;毫無緣由地踩爆孕婦們的肚子並碎屍;偷了數不清的嬰兒放到鍋裏煮著玩;將災民們聚集的房子點燃,要是上頭肯像外國那樣公布自己這些醜行,那世界史上也許會多一個能與開膛手傑克、漢尼拔等怪傑並列,甚至更著名的壞蛋了,雖然他做的這些事情,僅僅是為了心情愉快,或者是因為精力充沛得過剩了。

鄭國勤不是什麼高智商罪犯,之所以能連續做出這些令人發指的惡行而不被及時製止,用他自己的供詞原話來說,就是“第六感”奇強,每次被圍捕之前都嗅到不安的氣息而及時逃走,使得多次抓捕功虧一簣。要不是他太狂妄,逃到煙州時被一個因見過通緝令而認出自己的農民手忙腳亂之下用超大劑量的毒鼠藥毒倒,無論如何他也會成功跑出邊境,去別的地方續寫罪惡傳奇。抓他動用了兩個城市的武警部隊,法醫見能藥死幾頭騾子的毒量都沒能致其死命,僅僅兩天就醒過來,也真是奇跡。他們不明白這樣一個以低俗無恥的犯罪目標過活的家夥,沒有發達的肌肉和強勁的體質,如何能擁有這樣頑強的生命力。

“排好隊,下車!”領頭的武警一聲喊,打破了鄭國勤斷斷續續的回憶,他凝神一看,眼前一片破敗景象,如同二戰時德國轟炸機掠過的英倫廢墟。在這雜草叢生,泥土中散發著生鏽金屬味道的陰森土牆旁,就是他們在這世上最後的落腳之處。一排排荷槍實彈的武警戰士莊肅冷峻地目不斜視,十幾個即將離開人世的犯人們垂著腦袋,麵色蠟黃地從他們中間蹣跚走過。接著,他們挨個在衣服上被精確地描繪出心髒位置,當然,也有的人因為簽字捐獻了器官,將會被打爆腦袋。隨即,他們被推搡到一個個淺坑前麵。

“預備……一,二,放!”

很迅捷的口號,戴著墨鏡的武警們殘酷無情地震動了手中的槍,然後就勢用力一推,犯人們紛紛倒入淺坑,接著又有武警對著沒死透的犯人補上幾槍,直到所有目標都一動不動了,法醫們才上來檢查屍體。

當一個戴著眼鏡的白瘦醫生把手從鄭國勤身上挪開的時候,表情變得異常驚恐,這神態迅速感染了武警們冰冷墨鏡下的嘴角,其中距離該法醫最近的武警訝然問道:“怎麼了?兩槍都打進心髒了,難道還活著?”

法醫瞪著布滿血絲的瞳仁,有些癡呆地說:“他……心髒跳動正常……”

武警們都大驚失色,又一槍射入背部,噗哧一聲,黑白相間的襯衣迅速被染得腥紅可怖。法醫皺著眉頭,緩緩蹲了下去,重新試了試脈搏。

“怎麼樣?”

“嘿嘿嘿……”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向後退了幾步,他們知道這個經驗豐富的雙學位碩士一向嚴肅,不會發出這種怪笑。這怪笑,來源於那個本該心髒停止跳動的死刑犯。

“嘿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死不了,我有預感,我肯定能活下來!”鄭國勤晃了晃腦袋,伴著頸骨的咯咯作響,灰塵紛紛抖落,他歪歪斜斜地站起來,又捂住了肚子,虛弱地說:“呃!……還是很疼……第一次挨了這麼多槍……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