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到了樹林,我卻不敢向裏麵走,怕裏麵有張大嘴等著我自投羅網。踏入的第一步,立即如同進入了另一次元的異度空間一般。高聳的樹木從自己向上的視角裏望去,像是一根根巨刺紮向天空,把蒼穹包圍成一個有限的圓形,即便外麵是白晝,可是一進了這片森林,就等於重新回歸到無邊無垠的黑夜中,而此時雖然已經是黑夜,森林中的黑暗卻更沒有一絲月光滲入,似乎是地獄的顏色。黑暗重新將我的心墮入恐怖的深穀,縱橫交錯的古怪枝丫仿佛吸血怪物伸出的魔爪,猙獰地包裹著我,漸漸地,沉重的壓抑令我漸漸呼吸困難,一種強烈的錯覺告訴自己,我仿佛要變成一隻巨大的繭……
一個激靈,我又返回現實,尿完後,我晃蕩晃蕩地回來,可奇怪的是,她們都醒了,而且都站出帳篷之外,甚至向我的住處走來。我還沒等問,就聽到麵條惱火地問:“你去哪兒了?我們都不敢睡了!讓你離遠點兒,又沒讓你離開這麼遠!我們喊話你都聽不見,我們也不敢放開聲音喊……”這話雖然惡聲惡氣,但卻聽得很親切,有些關心,也有些撒嬌,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她們心裏還是很重要的,起碼是由於為了生存的私心。
豆腐也澀然說:“你嚇死我們了,還以為你被什麼動物叼走了……”
辣椒一捋長發:“就他?哪個動物會吃他?”我心裏不由一陣難過,說句實話,雖然她們都對我不好,而且辣椒是其中最討厭我的,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很喜歡她,她學曆高,又美貌,即便有明顯的壞脾氣也仍然改變不了我對她的仰視。她每每表示對我的不屑,都撕扯了一次我的心髒。
韭菜招呼大家回去繼續休息,忽然又回頭客氣地說:“謝謝你小向,今天辛苦你了。”她盡可能把我的功勞輕描淡寫,似乎她認為如果對人熱情會降低她作為領導的威望。
我也不完全傻,能聽明白,忙說:“這是應該的。大姐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的工作,咱們共度難關!”
她大概覺得我的表態很惡心,厭惡地一揮手,離開了。
我卻覺得,這其實是一個很好的開端,我們雖然沒有完全融為一體,好在正朝這個方向進行著呢。
讀者朋友,你要是讀到這裏還是願意堅持看下去,那就請繼續相信我。我要說的重點,並非是什麼荒島餘生,而是……
次日,韭菜雖然仍強行安排我的超八小時工作表,但態度比以前柔和一些:“小向,你去弄點吃的來,要注意葷素搭配,要拿出你的絕活來,大家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我暗想,你們幹過啥活呢,你們吃飽了以後才有力氣安排我幹活才是真的。
我知道她們總吃肉對身體也不好,應該弄點各種蔬菜。隻是我並不能分辨什麼植物能吃什麼不能吃,就算動物能吃某種植物,也不代表人同樣能吃。忽然一個念頭出現:“不吃肉,可以吃魚嘛!這裏別的沒有,魚可一點兒不缺!”
我把兩根木頭削尖,綁在一根粗樹枝上,做成一根簡易魚叉,然後帶著自己造的方形木桶去海邊了。
大浪滔天的西南端,聳立著一座雄偉的巨形花崗岩,仿佛是海底山脈突出水麵的脊峰,在過去幾億年的時間內,狂風惡浪猶如一把冰冷而鋒利的大鋸,把這座花崗岩摧殘得遍體鱗傷。岩石上的氧化物在絕壁上留下三大塊紅褐色的斑,宛如屠宰場滲入石壁內部所凝結的血塊,深深嵌入其中的色彩斑斕的潮濕貝殼和鵝卵石,也像是腐爛的肺葉和心髒,似乎剛有人被剖開了五髒六腑一般。發了黴的猩紅色癬類植物,足夠能令想象力豐富的人聯想到殺人的現場。這在平時看來也許沒什麼異常,可是在海難幸存者的瞳仁中,這裏的景色已經是難以言喻的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