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話 全麵突圍(14)(2 / 2)

“她已經覺醒了,並且成為那裏解禁者的領袖,是全美洲最安全的人,不必擔心。你老實呆著,我去辦了啊。”

約尼走後,已經是深夜。南應龍止不住濃烈的困意,捂住嘴巴,夾起書要回房間,一直沒走的勃朗特卻站起來,向他一步步走來。盡管在無數個深夜裏教堂大廳內隻有他倆,已經成了習慣,但勃朗特一直坐在那裏,要麼吃瓜子要麼閉目養神,這幾乎讓南應龍有種他不能走路的錯覺。而眼下,勃朗特已經走下台,到了南應龍眼前。

“我以為你不會單獨找我做告解……”南應龍定了定神,“你是要做告解嗎?”

勃朗特沉默一陣,不置可否,卻徑自說:“基本上,我每晚都做夢,做夢的內容,也都大同小異。程序一般是這樣:悲冷、陰鬱的天氣,在一個裏經受世界末日的破舊城市廢墟,地麵燃燒著火,雖然偶爾下雨也撲不滅。我從現實中睡過去,又在夢裏麵醒過來,地點一般是在陰沉的學校或者醫院裏,當然,也有時候是在教堂,就像這裏。不管我是否念書,或者不論從事什麼工作,我都在那裏,那裏聚集了幾乎所有我認識的人,雖然大部分人都不說話,可麵目都清清楚楚,和現實中一樣。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從嘈雜的人群裏默默地離開,於是我隻能選擇走到陽台,然後站在邊緣上,在人們大呼小叫中,飛躍出去,不管下麵是什麼。我在那一瞬間看到了記憶裏那些模糊而美好的紅色影子……逃出去的時候,特別輕鬆,有種放假了的感覺,心情極好。通過走出來,我才能夠俯覽所有的建築,但也存在於懸崖峭壁之間,下麵是深不見底的黑洞,也許通往地球另一麵,一對比顯得整座城市也顯得極為渺小……”

南應龍是認真聽的,於是他很詫異,很想問一句:“從懸崖上的建築裏跳下來,難道能飛起來?怎麼還會悠閑地看著這些建築發呆呢?”但他還是忍住了,對方畢竟說的是夢境,誰的夢境不是自由自在的呢?但也很可能會夢到一些現實中絕不會有的美好和殘酷。

“我會先下墜,而後飛起來,自由自在。這樣一走,也覺得格外決絕,割舍的難過隱藏在自由的快感之後,有時候心疼得能醒過來,覺得選擇自由的同時,被全世界拋棄了。我夢到從黑暗中湧出了很多怪物,就像地獄的大門打開,放出了魔鬼。而那地獄和魔鬼,都是我製造的。怪物們開始到處吃人喝血,處處一片血腥。四處的火焰劇烈起來,到處傳來爆炸聲,一些陰暗的角落裏總湧動著巨大的怪物身影,看上去很可怖。我沿著鋪滿碎石的甬路跑,經過一些很棒的書店,裏麵成櫃賣很便宜的經典好書,可沒時間停下來欣賞。夢裏也很緊張,很出力。漸漸來到有著昏黃燈光的地段,總比沒有光強。那一帶到處是各類熱氣騰騰的小吃,便宜而且特別香,淅瀝瀝的細雨把所有建築的細節部分都弄得相當潮濕,在雨水的滴答聲中填飽肚子。

“我不知道我這個每晚都一模一樣的夢什麼時候才能結束,而且也不記得每次究竟是怎麼結束的。很多人的夢是沒有顏色的,不過我清楚我的夢有色,隻不過被別的遮蔽住了,因為沒有看到太陽——不知道為什麼,從來沒在夢裏見過太陽。古代的美洲有這麼一個傳說:幾百萬年前,造物主決定消滅人類。眾神之城泰奧提華坎內,造物主們正焦急地商議,究竟應該由誰來擔任下一個太陽。黑暗中,大家隻看見一簇明亮的火光,在死亡大地經曆了一場蒼之浩劫後依舊搖曳不停。眾神紛紛為生靈請命,他們言道:‘我們得選出一位神祗,犧牲自我,投身火中,隻有這樣,天空中才會重新出現太陽。’”

說到這裏,他凝視著南應龍,南應龍不知道他扯東扯西,到底是為了什麼,但職責所在,又不能不聽。

“其實,神父,我活得很痛苦,但隻能這麼痛苦的活下去,因為我會活很久。”勃朗特習慣性地咬著指甲,“調動一顆大隕石、發動一場大洪水清洗無法挽救的地球,就像人類為病入膏肓的電腦重裝係統一樣容易,而且這是規律,但這個決定卻不是那麼容易做出。”

南應龍愈發感覺自己心中隱隱猜測出的可怕念頭正逐漸變成現實,不由得萬分錯愕地望著勃朗特。

勃朗特忽然真正張開了眼睛,那雙眼中的紅色瞳仁仿佛像燃燒到極限快要爆炸的巨型恒星,“南神父,世人如果自認為有罪,都會向神懺悔。那如果神有罪呢?神還可以向誰懺悔呢?”

南應龍一陣顫栗,卻無言以對。

“那我告訴你,世人都向有罪的神懺悔,有罪的神卻隻能有兩種選擇:在和平年代懲罰自己,或在世界末日來臨之際……盡最大的力量拯救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