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差不多了,諾楊又一本正經起來:“都給我聽好了,這一路沒人監督,可不要以為沒有眼睛在看!別說造反了,誰要是在非幹活狀態下把工具舉過頭頂,那就會被光腦控製的狙擊槍打成蜂窩!還用我說第二遍?”他一揮手,意思是讓犯人列隊前進。
誓羽忙問道:“長官,您還沒告訴我關於咱們監獄的具體情況呢!我在調度之前想查資料,可網上沒有,我的級別又接觸不到最新資料……所以您起碼得告訴我咱們監獄的管理者都是誰,以及管理者、犯人和工奴的人頭數,犯人也要具體的情況,另外看護監獄的駐軍在哪裏……”
“誓羽警官……呃!”諾楊的酒嗝越打越響,“你和他們一起,去工具樓拿好工具後,就跟著這機器人一起去離這裏最近的礦山基地吧,我們這裏有規矩……犯人永遠不能乘坐交通工具,除非集體遷移……警察的話,新來的也不行……我們監獄長和其他主要幹部都在現場呢,這樣你就可以報道了……他們再安排你……然後……你剛才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不就都知道了嘛……”說罷他一頭仰到鏟車操控台內,沒等誓羽和最前麵的犯人走出港口前沿,就鼾聲如雷,無非是他的鼾聲主要從腹部的氣門向外響起罷了。
誓羽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對臨時任命為268人暫時犯人總長的一個老蟲子點點頭,表示繼續前進。那個老蟲子就是八十宇宙時之前為了工奴起義軍與自己辯駁的犯人,不肯說真名,隻自稱“老三”,這名字在宇宙間普遍得可以跟三不管地帶的星星數量相比了,自己再臥底期間認識的三級糖販子就有四五個叫老三的。本來她想任命丁沁當暫時總長,但又怕犯人們覺得她偏向自己同胞,於是就退而求其次,反正這老犯人看上去蟲品也不錯。當然,這些任命隻是為了自己管理方便,等到了礦上,這些任命的合法性就不存在了,連她自己在內,也得經過人家再整編。
丁沁倒不介意,他其實似乎對什麼都不介意。誓羽回頭瞧了瞧他,發現他正向後方望了一眼,之後神色凝重。
誓羽當然想象不到丁沁肉眼所能看到的距離,他看到諾楊重新從操控台站起來,酒意全無,露出一副精幹凝練的真麵目來,並對準通話器說道:“老板……亞特蘭蒂斯警察和犯人到了……”
工具樓內,犯人們挑挑揀揀,大塊頭一般都挑把大振動鍬。誓羽起先怕他們瞎搗亂,監獄長就會認為自己治理無方,可現在這些人都沉默寡言,自己沒辦法,就臨時做了一次戰前動員一樣的演說,大體是讓大家振奮起來,要用新的希望迎接新的生活。大家的反應稀稀拉拉,誓羽也沒再多說,尤其是她擔心隱藏在其內部的起義軍分子,居然完全不跟自己搗亂,這說明他們有更大的陰謀約束其行為,最終隻為滲透到礦山裏的人山人海中。
當然,有幾個剛剛從幼蟲長成成年蟲類的年輕犯人還是比較活躍的,他們知道未來有無窮無盡的苦難在等待著他們,但他們必須得從中找出樂子,不然就更沒有活著的希望了,於是互相推搡著,笑著,聲音逐漸大了起來。誓羽很希望他們的苦中作樂能夠感染更多的人走出負麵情緒,於是也報以微笑,沒有阻止,誰料其中一個手舞足蹈地剛剛笨拙地用帶著鐐銬的雙手舉起鏟子,遠處藍光一閃,轟隆一聲巨響,那少年的腦袋就裂成兩半,身體狂噴著血液,死在地上。
那機器人忽然又學著諾楊的聲音惟妙惟肖地狂笑道:“哇哈哈哈!一群傻逼!老子提醒過你們,可你們偏不照做!基本上每次報道的時候工具樓內都得死上幾個傻逼!活該!你們活該!”還沒等誓羽怒斥它住口,機器人迅速恢複了冷漠的表情——已經說完了。
大夥兒剛剛產生了點陽光的心情迅速被恐懼取代,跌落低穀。但大家也都看慣了生死,沒有引起連鎖反應,嚇得大呼小叫。誓羽頓時拍了下前額,有些懊惱自己太不成熟,覺得這孩子的性命,其實是她害的。
拖著工具走得更慢,更沒人敢扛著工具走,怕一個不穩,工具拋到頭頂,自己的腦袋就保不住了。距離礦山起碼還有一個宇宙時的路程,一路上這二百來個人愈發靜謐苦悶,像是一個個行屍走肉。
也不知道是老憋多走了幾步,還是正好誓羽走著走著和他並肩了,誓羽對他一直有種愧對感,盡管她拚命告訴自己這種愧疚完全不必要,但既然兩人走在一起,就不得不說了句:“老憋,這裏看上去管理有很大的漏洞,咱們總算認識一場,我會為每個犯人爭取正當權益的……”
還沒等她說完,老憋突然怒目圓睜,狠狠地朝她“噗”地吐了一口濃痰,誓羽猝不及防,沒完全避讓開,被他吐到了肩章上,一時大怒,她雖然是女性,卻是個眼睛裏不容一粒沙子的強硬性格,這時右手已經本能地摸到了腰間的電甩棍,半晌才顫抖著冷靜下來,沒有抽出來。本想嗬斥老憋幾句,又覺得毫無意義,於是她便離開了老憋,走在丁沁身旁,感覺能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