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整個會場內,隻有三個人仍然站立,除了被允許不必行此大禮的賽琳娜和尹心水之外,隻有寧永夜。準確地說,賽琳娜和尹心水雖然不必全身匍匐在地下跪磕頭,但也還是處於禮貌站了起來,她們畢竟過了氣,也必須識時務。而寧永夜連站起來也沒有,而是依舊坐在那裏。當他看到所有的材料被公開給每個人後,羞怒難當後整個人進入了空明的世界,已經真正看淡了榮辱與生死,他要做的,就是堅持在說清楚事情之前,先不要倒下。
譚覺掃視了全場數百名最高官員,目光僅僅掠過寧永夜,絕不在其身上停留片刻,旋即,他依舊頗有自信和魅力地笑了笑,朗聲說:“大家起來吧。”
於是再度一片排山倒海的“謝主隆恩”,眾人戰戰兢兢地起了身。
“諸位,今天隻是個高層茶話會,大家可以暢所欲言,別這麼壓抑,放輕鬆。”
大家聽不明白譚覺的真正意思,誰敢真的“放輕鬆”?於是都相互瞅著別人是什麼態度,但大家都這樣,也就一樣還是很壓抑。
譚覺似乎很滿意這種效果,點點頭說:“諸位,我相信你們都看過你們自己手裏的材料,這報告書的作者,正是咱們的寧大元帥。大家有什麼意見或者建議,請暢所欲言,我洗耳恭聽。”
眾人都不傻,明白譚覺這次說的話可不是要大家噤若寒蟬,而是相反,要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訴說該報告書的作者寧永夜的不是。這是譚覺的一貫手段,隱藏幕後或者雖然在台前但自己從不發表任何意見,而是有大一群槍手將其內心觀點全麵展示。寧永夜頓時越來越明朗了,他清楚自己馬上就要麵臨暴風驟雨,而譚覺會在暴風驟雨後故作寬容地給自己一絲安慰,甚至裝模作樣地要大家“別太苛刻”,唱幾句紅臉,即便自己馬上就被打入無間地獄,將來說起來那也是“大家共同的呼聲”,譚覺最起碼還幫了兩句腔,但最終“隻能尊重大夥兒的意見”了。
果然,安家四兄弟第一個開口,本來他們隻是間諜部門,按說沒資格進入高層會議討論,而且他們的觀點間接代表了譚覺的觀點,也不合適。可一直也沒人開口,批判工作就不大好展開,於是當安家四兄弟開始狂轟濫炸後,其他的宵小之輩便嘩啦啦全冒出來了,到後來竟然都是高聲質問,一聲比一聲激怒。寧永夜有點心如死灰,雖然他對安家四兄弟厭惡至極,曾多次想殺掉他們,可眼下別說動手,就是爭辯也不想跟安家四兄弟爭辯了,反正爭辯來爭辯去,他始終不會同意四大政策繼續下去,而這偏偏又是譚覺堅持的,這種基本矛盾,是始終不可調和的。
練金陽夫婦、南應龍夫婦、楊兆林夫婦、賽琳娜、尹心水都一動不動地傾聽著,沒有誰打算開口,一方麵的確是明哲保身,二來畢竟目前隻是兩種對四大政策不同觀點之間的爭論,還沒有上升到對寧永夜的人格攻擊,因為他們到目前還是堅定認為,終究寧永夜是綠園不可或缺的帥才,離開他說不定都打不贏仗,再說這是最高層會議,怎麼說也不可能成為民間批判大會那樣喧鬧的場所吧。薩巴給是最老資格的老將,但他似乎離開地球後這十來年就沒什麼精氣神了,畢竟他沒有神的器官,隻是普通解禁者達到頂峰壽命而已,一千多年,已經足夠老了,目前正在走下坡路,腦子不大頂事了,也不能怪他裝糊塗。真正裝糊塗的自然是霍蘭星頓和畢修萊,他倆雖說不害人,可看到寧永夜受到千夫所指,也都從不掩飾幸災樂禍的笑意。
至於已經都成為最少副部級長官的昔年民間解禁者們,更是如此,單知語很清楚譚覺是什麼人,自然是不敢多說話,況且譚覺早些年來找過她,她不敢抗拒,多年來與之保持著親密關係,卓芷筠雖然清楚得很,但兩個人都不點破,因此她就算佩服寧永夜是條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並且也對他產生過朦朧的好感,卻也不願意為他說話。桑提也是一樣,雖說很敬佩寧永夜,但自來沒什麼交情,犯不著把自己搭進去。王家三兄弟等人也是一樣,唯有王樹林在默然看著,仿佛從未發生與寧永夜交談的一幕,寧永夜感覺這人的確不簡單,隻是在強者如林的綠園中,很難有人發現其驚人的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