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女俠李十二娘一抖手中沉碧寶劍,嬌叱道:“管他叫什麼名字,跟咱們中原武林作對的都是邪魔歪道,隻須除惡務盡!”聲若百轉黃鶯出穀,目中晶瑩可辨,英姿颯然,令本就在一旁偷瞄她的熊祿一時看得癡了。
“隻是他的武功……”武恒軒這一句隻是信口無意,並非沮喪,卻霎時再度憾動當場,如萬載玄冰,眾人皆屏住呼吸,半晌難以緩和。仿佛有一把無聲無息的暗藏利刃,倒懸於頂,隨時隨地便可取走他們的身家性命。
玄渡雙掌合什,不疾不徐地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各位大俠不必過多焦慮,星華子道兄此去終南山,正是要尋律佛他老人家,前來助拳。”
眾雄聞此一言,聳動視聽。段誌城何嚐不是如此,他知“律佛”名叫道宣,原是吳興人,十六出家,弱冠得道,於終南之顛創立與禪宗並世而稱的“律宗”佛學,文韜武略,俱是上上之乘,乃繼空王佛之後百年不遇的佛門聖才,其武功已入鬼神化境,實是當世無可爭議的第一高手。而那寧娶風之名,他卻聽都未聽說過,這勝敗之算,已可想而知了。
盈琛師太厲聲道:“既有律佛前輩相助,那寧娶風區區一個毛小子,又怕他何來?”
西北角突有一聲道:“我說……你們淨說這些沒用的話作甚?究竟何時開飯呢?”
盈琛師太在雪峰山被當地居民當神母般敬仰,性情威嚴且怪戾,見竟有人打斷她的話,不禁怒容浮於顏麵,轉首看去,見那少年歪歪斜斜地攤在椅子上,一手一串葡萄,嘴裏還插著半隻香蕉。桌上的果盤已經被吃的幾近罄盡。
盈琛師太不禁羞惱道:“年輕人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老尼好歹是你的長輩,你怎地這般無禮?若不看在星華子道兄的份上,定要好好教訓你!”
那少年很快吃完手中的水果,接著將滿是果汁的手隨意在身旁太行弟子的衣衫上一抹,又卷起來,擦了擦嘴,很不屑地把頭轉到一邊。盈琛見他這般無禮,大是不悅,可自己一派宗主,總不能對這半大孩子拳腳相加,甚至一指觸於其身,這般氣無處傾瀉,實積鬱難消,返手一掌扣在茶幾上,木麵立時凹進一個掌形。眾人一怔之下,情不自禁地喝一聲彩,盈琛師太稍挽回麵子,氣消了小半,這才坐回,想到自己周車勞頓,辛苦了整整一日,隻為前來助拳,不斷今日卻受如此怨氣,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玄渡見此尷尬場景,忙打圓場道:“咱們就先置辦些果蔬齋飯,以饗各位豪傑,想必大家也都餓了。”
少年不滿地嚷道:“我不吃果蔬齋飯!我要吃葷!”玄渡修養再好,亦不由心生惡感,暗道:“這小子敢在摘星堡有恃無恐,必定與星華子道兄有莫大淵源,可他竟如此不分場合,恣性妄為,實是令星華子道兄顏麵掃地,教人好生齒冷。”
武恒軒在祁連山也是無肉不歡,本想酒澆塊壘,斛觥為樂,卻見玄渡麵色漸漸難看,也就悻悻地把話咽進肚裏。待得少頃,侍女鋪好餐桌,呈上飯食,這才大喜過望。原來太行道家雖是食素,卻將綠菜白飯烹製得鮮美可人:香蒸餃、太穀餅、聞喜煮餅、芮城麻片、高平燒豆腐、介休貫餡糖、忻州瓦酥、平陽泡泡糕、河澇麵、提漿五仁月餅、稍梅燒麥等等不一而足。
眾人餓了一天,食欲旺盛,大多吃了兩碗米飯。而那少年卻一碗一碗地盛,吃得甚歡,還將外套粗野地脫下拋出,熱火朝天地吞下了大半鍋白飯,居然將五盤菜肴吃得滴油不剩。群雄本擬他常居太行,飯肴雖美,終是齋素,無什油水,吃久了必會膩厭,卻沒料他竟毫不介懷地吃下幾近四個人的飯量,那樣子渾不似豪奢子弟,倒像四處招搖撞騙混飯吃的化子,引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