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範韻蘇怡然以及盈琛師太的弟子,忙著給師父哭喪,星華子與玄渡一道一僧,率眾門徒作法事超度亡靈。而餘下的宿青海、武恒軒、高景浣及李十二娘便更不必說,躲在各自的房門中不敢出來,夜不能寐,日不思食,隻是緊緊地抱住兵刃,縮在牆角。他們也有過在一起聚集,以免出現死角的念頭,亦可壯膽,但他們總有一種極其濃鬱的感覺:那寧娶風有個同黨,就在他們之中。他們也想過要離開這裏,卻又怕落了單,更加危險。
段誌城與熊祿學了個乖,終日跟在羅公遠身後,如影隨形。但他們發現羅公遠並不忙於查案,而是一連幾日遊山玩水,樂不思蜀。太行弟子帶領他嚐遍張壁村的美食,又引他到處參觀此地名勝,羅公遠聽得津津有味,不住東張西望地問:“這是什麼?這個呢?”段誌城心下好生焦躁,上前低聲道:“羅大人……那無頭屍案……”羅公遠“呔”一聲,用手中的冰糖葫蘆猛擊段誌城的頭部,嗔罵道:“你這喪門星,我在吃東西,你說這擔子破事敗我雅興,壞我脾胃!無頭!我讓你無頭!”
熊祿始終摸不清羅公遠的嬉笑怒罵哪個真哪個假,忙道:“羅大人,段大人也是為了查案……”
羅公遠吞下最後一顆山楂,用熊祿的袍子抹抹嘴,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今晚還會死一個人,不過說不準是件好事呢,哈哈!”
段誌城與熊祿四目相對,極其詫異地齊聲反問:“啊?”
羅公遠拍拍身邊年僅十四五歲的太行弟子的肩膀,道:“小兄弟,張壁古堡的地道天下絕響,不如帶我參觀一下你們的地下通道吧?”那太行弟子卑禮厚幣地先行禮數,再肅然道:“這恐怕不成,此乃我摘星堡禁地……”
羅公遠不待他講完,笑容可鞠道:“小兄弟,我可是為了查案,早一天偵破此案,太行便早一天安寧,還可恢複往日清譽。若是任事態發展,那凶手繼續殺人,下一個保不齊就是你的師父啊。”他轉身俯在段誌城耳畔惡作劇般笑道:“那星華子老是道貌岸然,對我折斷他的劍耿耿於懷,是以現下糟踏他一下!嗬嗬!”
那太行弟子果是忠貞可嘉,麵色一變,納著便拜道:“隻盼羅大人早日破案,莫要讓那凶手害了家師!”羅公遠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敢問小哥上下?”太行弟子道:“晚輩杜長空!”羅公遠指了指腳下的秘道口,又踩了踩,道:“那麼杜兄請帶路!”
杜長空引他下去,陰暗潮濕的黑色通道上,散發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腥腐黴味。那杜長空一打火石,那火一排排遞下去,絡繹不絕,有如活物一般,登時燈光通明,錯彩鏤金,壁畫林立,絲毫不遜於適才堂廳中的擺放,美侖美奐,集古今之大成,畫麵極其逼真,傳神入微。內中還有數尊泥塑銅雕像栩栩如生,曹衣出水,吳帶當風。羅公遠亢奮異常,想要用手去摸,杜長空驚道:“不可!羅大人,段牌翁、熊牌翁,你們三位請按我走過的路,一步也不要踏錯,莫說那壁畫雕像,便是牆上不起眼的黑洞,亦充斥著機括。”
羅公遠“哦”一聲,轉而見段、熊二人麵色陡變,仿佛一旁的火把將他們烤熟了。羅公遠笑道:“那為啥這裏機關重重呢?”
杜長空道:“張壁村原位於河東與晉陽之間,劉武周一百年前興建此堡,為了防禦……我大唐……”
羅公遠訕笑道:“你也不必這般客套,想必你太行弟子與張壁本村的居民,百年前都是劉武周的部屬。但如今大唐得了天下,便也不再追究已成為史話的陳年舊案。再者,你也沒有說清楚,這堡的真正主修者,是我大唐開國元勳之一的尉遲恭將軍,他屢立奇功,受太宗皇帝的寵信,但當年他也是劉武周的部下。若從小的觀點看,那是不忠不義,賣主求榮,但以長遠而言,誰人能施仁政利民,方才坐得天下,若僅為狹隘忠義,成為曆史發展的桎梏,那才是千古罪人,遭萬世唾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