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影天回宮之時，天還未亮。
掀開車簾看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顏色毫無生氣，一如他初次離宮，遠去賀城執行任務的那天。
“一朝令下，皇命難違。”他低頭喃喃，手指來回摸索著腰間溫潤的玉笛。
眼前似乎又浮現那日的場景……
細雨紛飛，梨花漫天，佳人執傘獨立岸畔。她雲髻未綰，秀眉低垂，一瀑烏發齊腰，讓白衣裹身的她的背影看上去更顯蕭條。
他在不遠處凝視良久，見她一動不動，靜默地望著一湖碧水。
微風輕卷，花瓣一片一片飄落湖中，有不少沾染在她的裙擺。像在泥濘中掙紮良久，卻還是折翼的可憐蝴蝶。
這景色朦朧，會惹得眼也朦朧。
……
“陛下，臣回來了。”沐影天行禮。
早朝剛下，聖昭帝手邊還有大堆未處理的奏折。他略一抬頭，瞥了沐影天一眼，又繼續專注手中工作。
沐影天見他麵色不佳，心裏隱約猜到了什麼，退到一邊，低聲問詢李德祿：“我爹又開始鬧幺蛾子了？”
“咳……”李德祿心髒一跳。在聖昭帝麵前他自然不敢胡言亂語，但沐影天也得罪不起，於是他稍側頭，對沐影天使了個眼色。
沐影天得到答案，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輕哼一聲，又走回廳中。
“陛下，臣願為您分憂一二。”
聖昭帝依舊沒抬頭搭理他，倒是隨手一撥，丟了本奏折到他麵前。
看到上麵清清楚楚有自己父親的名字，沐影天心裏一沉，暗道果然是父親作妖，伸手把那本折子撿起。
翻開粗略一看，他陡然驚訝。
父親這是……不要命了？
他怎麼敢直言聖昭帝不得和玄月祭司有染？
況且有染這個詞……
沐影天一顆心狂跳不已，登時合上奏折，戰戰兢兢遞給了李德祿。
“你的好父親，聯合一眾大臣，總計十六人，皆在言談此事。”聖昭帝忽就擱筆，抬頭一臉玩味地看著他。
沐影天大氣也不敢出，低著頭萬分緊張。今天以前，他從沒把聖昭帝當作是威脅自己性命的對象，但這一刻他卻明顯感受到了眼前人的氣場，分分毫毫都帶了殺意。
“十六人，都是我朝肱骨之臣，聽你那好父親的直接命令。嗬，近來瓊州大旱，而中南地區又大水，約計萬餘人生活艱難。他們不動動腦筋治理天災，反倒在朕的私事上緊追不休，朕實在不知，你那好父親究竟有何用意！”
一大堆奏折隨著聖昭帝話音落，如同天女散花般朝台階下全部飛去。沐影天的心提到嗓子眼，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陛下這次是真生氣了。他這樣想。
聖昭帝起身，負手緩緩走到沐影天身邊，也不看他，隻是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那十六人的爛賬，朕已派人去查。這次沒算上沐邑之，是給你留了一分麵子。”又道， “你回去告訴你父親，他若再對這事指手畫腳，糾纏不休，那朕並不介意對他也用非常手段！”
沐影天心一凜，立刻拱手行禮道：“謝陛下開恩，臣知道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