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酒館交心(下)
從清晨一直喝到傍晚,歐陽依然神采奕奕,口齒清晰。天!腳邊空空的幾大壇酒讓他喝到哪裏去了?桌上擺的烤全羊已經隻剩骨架,後來端上來的雞鴨魚肉也是盤盤精光……“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就是形容他這種人吧。喝到高興處,歐陽以著擊碗,高歌:
“飲風露兮,宿草窠;
獨行人兮,家奈何?”
語詞樸素,意興豪邁卻也流露著一絲落寞。歐陽,也有著自己的心事吧。
“明仔,你也和大哥一首。翻來覆去隻聽我一人唱,沒意思。”歐陽笑著要求我和他一起瘋。
也好。歌是發泄情緒的最好方式了,平時不願說,不能說,不敢說的心思用歌聲最能宣泄了。
“他鄉路,攘攘處。
一年一歲匆,
年複年無數。
年歲無頭卻有期,
我獨留滯他鄉處。”
輕輕的敲擊著酒杯,我用“秋風清”的詞牌填字作曲隱隱的唱出了自己迷惘心傷的愁緒。想來,他是聽不出的吧,單聽詞意,隻是一首遊子思鄉詞。
我隻是一縷無主的遊魂,借托著這具別人的身軀被動的活著,活在別人的時空,別人的故事裏。二十一世紀,我活在母親的故事裏倍受煎熬,如今的我,活在柳雨煙的身體裏將會承受什麼樣的未來?何處有我家?何處是我家?平時,有師父陪伴著,我還能壓抑住這種對自身不確定的恐慌情緒。現在,獨自一人了,我的情緒總是低低落落的,沒有依托。與師父分離已有月餘,我一直飄蕩在山林中,不敢接觸人群,也無法靜心練習“月心劍法”。
也許是酒的作用,也許是心的觸動,感到眼眶漲漲的,淚要流出。我趕忙起身,往門外走去,對歐陽說:“大哥,我頭暈暈的,到外邊走走,醒醒酒。夕陽霞光,景色好美。”
“好,大哥陪你一起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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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將晚時,一抹血色印染西天,池塘荷葉田田,仲夏時節,蟲鳴鳥唱,好個自然天籟的交響樂。隻是啊,為何自己的心裏那麼的哀愁?
“明仔,為什麼你高興不起來?剛剛的歌你唱得好傷心。為什麼你周身彌漫著團團謎樣的霧氣?咱們是兄弟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給大哥聽,心裏會好受些。”歐陽無意流露的有些憐惜的語氣讓我心裏暖暖的。
“大哥,沒什麼,隻是小弟有些愚鈍。有些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等想明白了也就沒事了。”
“兄弟,人生苦短。何必讓一件事日夜糾纏著心神俱疲呢?”歐陽張開雙臂仰天長嘯,“哭也好,笑也好,日升日落一天了;你也好,我也好,來來去去緣散了;富也好,貧也好,生生死死土埋了;舍也好,得也好,恩恩怨怨一念了。”
一遍一遍的,歐陽唱著這首“好了”歌,粗獷的歌聲回蕩在香氣習習的荷塘上,仿佛箴語般開悟著我。人,真的能活得這般肆性隨意,這般灑脫自在嗎?如果,歐陽是我,他會如何對待?這麼想著,我也真的問他了。
“大哥,我給你講一個故事。隻是一個故事,你聽著就好。”心裏有些緊張,無論是夢天嬌,還是柳雨煙,從未開口向任何人講述過自己。
“這是一個關於一名女子轉生兩世的故事。故事裏的女子第一世投胎在一個富商之家。她的娘親在家族裏地位低下,不受寵,所以,平時裏的惡氣怨懟全發泄在這名女子身上,她詛咒這個女子是孽障。女子的爹爹自小纏綿病榻,性格怪異,在家族裏也是沒有地位的。所以,這名女子雖然一直受著虐待卻求救無門。後來,她實在忍受不了了,便尋個機會逃離了這個家,但是,在逃走的途中落崖而死。雖然身死,但是魂魄卻為轉生,無意間,附身於一名官家小姐的身上,當時,這位官家小姐已因心脈受損而死,被這名女子附身後,又幸運的得遇貴人,不但心疾得醫,又練得了一番武藝。但是,重生後的她是萬分惶恐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不知道這般的境遇是上天的繼續懲罰還是恩賜,不知道前方等著的是更大的災禍還是……所以,這名女子感覺自己就像一件上供的祭品,不知何時會被洗幹淨了端上供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