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端午的印象裏,對於自己出獄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來說,頂多就是想要老賴他們幾個比較親近的人來接就可以了。一來他沒有那麼大的虛榮心,壓根都不想弄出隻有電影裏才會出現的畫麵。
這二來,他確實也認為這並不是一件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雖然江湖上有進號子‘過堂’這一說,但是宋端午不是講究複古的老頑固,所以他想要的,就是趕快離開這個陰森森的鬼地方。
這確實是一個能禁錮人類思想和行為的牢籠!
李響最後還是耐不住宋端午拋出的誘餌或者說上麵給的壓力最終將他倆弄了出來,雖說這有點違反了司法程序,但是可千萬別忘了李響那廝將宋端午弄進來的時候,也是違反程序規定的。
而且這裏麵更深層次的官員交流和人情,就已然不是宋端午這個門外漢所能參透得了的了。
對於宋寒食突然出現這件事,也確實是超過了宋端午所能預想的。在他的印象裏,宋寒食隻不過就是那每年寄來一次照片上的人物,是電話那頭溫和的聲音,是自己母親臨終前始終都不曾放下的傷痛,而且還是幼年時始終站在他身後的那道高大的背影。
宋端午之所以在一出來的時候就將其兄長認出,不是因為每年寄來一張照片的關係,而是當他的眼神與宋寒食相接觸時,那宛若朝陽的溫暖,已然同那個早已躺進東北某個不知名小山坳的苦楚女人如出一轍。
一世人,兩兄弟。有今世,無來生!
雖然相隔了十多年從未謀麵,但是兩個人的身體裏俱都流淌著相同的鮮血這個事實,卻不容質疑和分辨。
“跟你小時候相比,瘦多了!”比宋端午整整大上七歲的宋寒食,像足了一個敦厚兄長該有的形象和姿態,那扇比宋端午寬厚了不知多少的手掌此時正撫摸著親弟弟的腦袋,正如許多年前他站在搖籃前,摸著那個新降生的小生命一樣。
宋寒食,今年以致而立之年!
麵對兄長友善的接觸,宋端午沒有像當年對待自己父親那樣倔強且不忿的別過了腦袋,自然更沒有像麵對當年初進宋家時白娘娘的那種漠然,他此時有的隻是平靜,一種發自內心且安於靈魂的沉穩。
宋端午這犢子到底沒有像普通人那樣一見親人故舊就感情澎湃,而他之所以有這樣的表現,無關於他良好的心理素質,而是他認為,在沒有巧合的概率下出現,必與某種有預謀的事件相關聯。
所以當宋端午安靜微笑著看著宋寒食,眼神順著他的麵龐落到他的肩膀上之後,這才開了口:“不錯!比上次寄來照片時,又多了一顆星!”
藏青色的常服筆挺有力,而肩膀上的,則是‘一毛三’。
宋寒食和煦的笑笑,因為在他的眼裏,這些東西已然不能同跟自己親弟弟團聚相比,所以他拉開車門並向三貓示意。
“你等等,哥!”已經從最初的驚喜中徹底清醒過來的宋端午用語言拒絕了宋寒食的好意,而後者自然不會那麼小心眼的不悅,而是拋給他一個信任的神情。
從一開始宋寒食就知道自己弟弟之所以會進這種地方這裏麵就有貓膩,否則的話他也不會把雪藏在上海市委裏的老戰友給拽了出來,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有個來頭更大的人搶先一步做了好事,所以當宋寒食一邊思慮著這‘雷鋒’到底是誰的時候,也在暗自觀察著宋端午!
許多年不見,這個被稱作小三貓的男人已然不能同當年那個胖乎乎的孩子相比,起碼在宋寒食這裏他是成熟了不少,這點僅僅從宋端午剛剛重獲自由就又有勇氣勇敢麵對李響就可以看出端倪。
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在邁出看守所之後,還能勇敢的回頭看一眼的勇氣。
可是令宋寒食不知道或者並沒有想到的是,他最後還是在主觀上低估了宋端午這個犢子,如果他要是知道了宋端午在號子裏非但沒有放棄反而變得更加的沉穩和犀利的話,那麼宋寒食就鐵定不會賣著老臉把宮嘉希拉出來了。
這也難怪,凡事一旦涉及家人倫理親情的,都不免會使人智商降低。宋寒食他不是三貓,他沒有那種處變不驚且冷眼看世界的心理,同樣宋端午也不是他哥,也沒像宋寒食那種如敦厚長者且自身條件超凡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