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端午走後老太太並沒有任何一點行動上的表示,她知道即便是年邁的自己追了出去,宋端午也會毅然決然的走下去並從不回頭,因為三貓這點跟他的父親太像了,都是咬定青山不放鬆的執拗。
也或許叫做一意孤行。
老太太沒動,可是卻把在一旁陪侍的胖丫鬟給急得不得了,一會兒看看老太太,一會兒又瞧瞧門外。
老太太歎了口氣,胖丫鬟這一輩子雖然在宋府不愁吃喝,但是她內心的苦楚老太太卻是看的比誰都清楚,換言之即便胖丫鬟當初沒有進宋府,那麼現在雖然不敢說生活的衣食無憂,但至少為人妻母卻是一定的。
一個女人如果這輩子連個孩子都沒有的話,那就不隻是遺憾,而是生命的殘缺了。
胖丫鬟更是連婚配都不曾有過,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老太太一直把她看成是自己的女兒,且時常驕縱的原因,隻是這種驕縱卻始終都無法彌補虧欠而已。
三貓回來了,不僅給這個死氣沉沉的家注入了一汪活水,更是讓胖丫鬟遲暮的心重新煥發了活力,所以當老太太看到她此時的表現後,心情當真可以說是一半歡喜,一半感歎。
“胖丫,你去看看三貓那孩子在做什麼!他若是有心多待上一段時日,這幾天你就多陪陪他吧,不用來照顧我這個老太婆了,如果他若是打定主意要走,你也不用攔著,盡你的心多準備準備,去吧!”
“知道了!”胖丫鬟高興的應了一聲,不過剛剛抬腳邁過門檻,又停了下來說了一句:“謝謝老太太!”這才縱起輕功飛也似的竄出了西跨院。
老太太又歎了口氣,好似這幾天時間像是要把這輩子所有的氣都歎完似的,這也難怪,宋端午回來滿打滿算不過旬日,除去傷重臥床的那幾天外,恐怕和老太太相見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更何況每次談話交流的內容,無外乎就是念叨念叨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再就是開導開導這個怨氣纏身的孫子。
可是像今天這樣抵觸的,雖不是頭一次,但卻讓老太太明白了他的堅持,所以當老太太跪坐在佛像前,整整念叨了三遍《大悲咒》之後,這一片被攪渾濁的心水,這才趨於平靜。
不得不說曆史是有著驚人相似性的,出了佛堂的老太太當看到西下的夕陽燒紅了半邊天的時候,就忍不住的突然想起了在若幹年前,也有著類似的絕決場景。
隻不過與這次父子相悖不同的是,那次是手足分離。
“怎麼樣!憑你的佛法修為,仍舊化解不了那孩子周身的滔天怨氣吧!”
當老太太出了西跨院的時候,不知何時寧朝珠老神仙如同個鬼魅一般突然從牆角處閃現出來,雙手抄在袖管裏,對老太太說道。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隻是淡淡的說:“這是因果!”而後就不再多說。
寧朝珠聽到這麼一說後,便知自己無法再與老太太溝通了,兩人在同一個屋簷下相處了一輩子,對方心裏有什麼活動自然是一清二楚。
“順其自然吧!”
寧朝珠輕搖著腦袋回到了他的東跨院去,因為在他看來,與其改變一個執拗女人的主意,倒不如改變自己的想法要來的容易的多,而寧朝珠此時則同樣的隱去了自己的一段話,因為他想對老太太說:“大姐,這一家上下的牛脾氣,不都是遺傳自你麼!”
不過這句話也就是在心裏想想罷了,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恐怕能讓寧朝珠老神仙感到難堪的,估計也就是剩這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寧朝珠沒想在這個問題上給老太太計較,而老太太顯然同樣也沒有這個心思,偌大的宋家老宅零零星星的就住著這麼三五口子人,若是再因為一些個事鬧的麵紅耳赤的,那還真就弄成了同在屋簷下但老死不相往來的死局了。
老太太執掌了一輩子的家業,這點避諱還是懂得的。
寧朝珠和老太太是各回各院了,而胖丫鬟不多時竟也折返了回來,倒不是她不想多跟宋端午說些體己話,而是當她看到出了西跨院的宋端午抬腳間就進了宋寒食的房間後,她就知道自己應該待在哪裏了。
這對兒一母同胞分別了十好幾年沒見麵,是該好好敘敘感情。
宋端午敲了敲房門,三聲長音。
“請進!”
敲門聲剛響過之後,宋寒食的聲音就在裏麵響起,而當三貓推門而進的時候,卻看到了一身戎裝筆挺的宋寒食竟然在整理著自己的行李!
“哥,你這是要走?”宋端午詫異的問道,如果說在老宅的這段時日裏除了跟胖丫鬟說話最多外,那麼其次就是跟宋寒食了,盡管宋端午的心裏還時常的回想起幼時宋寒食帶他一起遊戲的場景,但是現在真正麵對的時候,卻感覺有點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