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霧汐慌忙轉身,但見燈光中,南宮諾一身寶藍色鏽白紋的闊袖錦袍,修長白皙的手懶懶地拿著那本書,嘴角帶著一絲不屑,薄唇輕啟,一字一句:“華--陰--訣?”
“見過王爺!”霧汐雖然驚愕,但也沒忘了禮數。
他沒有看她,隻是將那本書翻了幾頁,道:“不過是武功的入門之法,也值得你如此大動作,險些拆了我的藏珍樓?”
“拆?”霧汐愕然,“王爺,我隻是將這裏整理幹淨,如此你想要找什麼書什麼字畫,很快就能找到……”
“我不需要。”南宮諾淡淡地說著,然後將那本華陰訣隨手一扔,“這個地方的每一本書,每一卷字畫,我都看過無數次,即便你不整理,我也能很快知道我想要的東西在哪裏。”
“聽說王爺您……”霧汐遲疑著,卻仍舊鼓起勇氣說道:“您一年僅僅來這裏一次,怎麼會這樣熟悉?”
“一次?”南宮諾揚起唇角,淡然一笑,“你聽誰說的?”
“蘭嬸。”霧汐的聲音第一次沒了底氣。
南宮諾優雅地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夜色,語氣無波地說道:“蘭嬸年紀大了,而且本王喜歡夜間來,這裏的人往往不知。”
南宮諾說完,回眸看了她一眼,見她那眉眼間的疑惑,便繼續說道:“欣賞古人佳作,貴在心靜。一個人待在這裏,不僅可以縱覽古今,亦可以從容靜思,不是很好?”
霧汐若有所悟,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當真是那種求“靜”之人?若是,那為何他目光深邃,總也讓人捉摸不透?
天色已晚,且霧汐忙碌半天已經是精疲力盡,因此便行了一禮道:“若王爺沒有其他吩咐,奴婢先告退了。”
說著,她後退幾步,轉過身子。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兩根微帶涼意的手指不費吹灰之力便落在了她的頸間,若要稍稍用力,恐怕立即可要了她的性命。
她心頭一慌,卻沒有回頭,因為這裏除了南宮諾,沒有別人。
“你不怕?”他清冷地問。
她微微一笑,“我隻是一個弱女子,一個在宣王府中掙紮求生的奴婢,又怎麼會不怕?可是,以王爺的性格,是我說怕就可以放了我的麼?”
南宮諾眯起眼,這個女人總能一語中的,他的心思在她麵前似乎是透明的。這種感覺讓他不悅,也讓他不安。
“你究竟是誰?”南宮諾沒有鬆開手指,卻繞到了她的麵前。
霧汐眼神一滯,她究竟是誰?是相國府寧慕汐,還是幽冥宮霧汐?這一刻,她的眼睛裏彌漫了一絲水霧,可是那水霧頃刻間又被一種倔強隱藏。
她緩緩開口,挑釁一笑,“王爺,你究竟在害怕什麼?”
“你敢說本王害怕?”南宮諾的手指力道加大了幾分,眉眼中也多了一絲冰冷,“本王貴為王爺,難道還怕你一個小女子?”
“既然不是害怕,那為何一次又一次地試探?難道,隻是因為霧汐比別人多了一份細膩,看見了王爺眼睛深處的東西?”
“你--”他的臉色忽然一變,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說,你看見了什麼?”
這樣的他,第一次讓她感覺到害怕。原以為死過一次的人不會再有害怕的感覺,可是此時此刻,她竟雙手微顫。
他沒有等待她的答案,而是猛然一低頭,懲罰似的吻住了她的雙唇,那充滿淡淡青草氣息的味道,頃刻間彌漫在她的唇齒之間。她想要逃,他卻大手一緊,讓她無處可逃。
霧汐的手漸漸地停止了掙紮,可是她的心卻好像一下子沉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這樣的吻,她並不陌生……
那一世的桃花樹下,無數次,她倚靠在那個人的胸前,任他的吻落在她的耳際、唇瓣、頸側……
眼淚無聲地從眼眶裏滑落,滴在南宮諾清冷的大手上。
他停了下來,看見她縮在牆角,顫栗著,無助極了。
當她被黑衣人追殺的時候,當她被他下令杖責的時候,她也不曾露出半分怯弱,不曾落下一滴淚水,可是現在……
南宮諾的心裏突然有種異樣,遲疑片刻,他抬起手,撩起她的發絲,道:“嚇著你了嗎?”
她沒有說話,嚇著她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她以為她記得的隻有對他的恨,卻不想那八年的時光,並非她說忘就能忘。
他幽幽歎息,站起身撿起那本《華陰訣》,輕輕放在她的身邊,然後躍下窗口悄然離開。
回到碧瀚樓的南宮諾,一個人坐在花廳對月獨酌,腦海中卻一次又一次地閃現出她顫栗的樣子,流淚的樣子。
不知為何,他隱隱覺得她的驚恐和淚水,並不是因為他。她究竟是誰,曾經又經曆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