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此，霧汐抬起頭，輕輕一笑，雙手將江大海手中的龍泉寶劍接下。
這時候，江大海大聲道：“恭迎宣王殿下回都！”
“恭迎宣王殿下回都--”
“恭迎宣王殿下回都--”
無論是朝中大臣還是帝都百姓，全都自動向兩邊散去，讓出一條路來，南宮諾就在這條路上，牽起了霧汐的手，一步一步地向著宣王府的方向走去。
沒有人注意到，在帝都城牆最高的地方，夜銘孤身站立，他的手中劍已經出鞘，如果方才那柄龍泉寶劍是要取霧汐的性命，那麼他手中的劍一定會更快地刺出去！因為，他此生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霧汐。
而現在，他隻是站在這裏，默默地注視著她的身影，注視著她那般信任地將自己的手交到南宮諾手裏。
皇宮之中，勤政殿內。依舊是燈壁輝煌，依舊是暗香嫋嫋，隻是空氣中多了一絲冷寂，整個宮裏侍奉的宮女太監，皆是微微垂首，輕手輕腳，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而在寢殿的龍榻之上，南宮壽軟軟地枕著靠枕，一雙手無力地放在一旁。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一雙眼睛有些許的凹陷，目光混濁卻仍舊努力想撐起一絲精神。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如今，整個帝都都在為他的回歸而歡呼，朝中呈上來的奏折多半在為他請功，幾乎是一夕之間，他宣王南宮諾的名字，就響震天下，讓整個天鳳朝刻骨銘心，驚歎不已。
他身為他的父皇，竟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日。
一直以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南宮炙的身上，對於南宮諾，他幾乎是刻意的忽視。而他，在過去的這麼多年，也從不在他麵前展露絲毫。他的心，應該是恨的吧？
南宮壽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苦澀和複雜，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江大海的聲音：“宣王殿下到--”
南宮壽眸光微微一滯，隨即抬眸看去，但見南宮諾一身錦緞衣袍，玉帶束腰，金冠束發，器宇軒昂。他一步步走進來，依舊如同過去那般淡定自若，隻是眸色中多了些許過去不曾有的冷然沉穩。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南宮諾跪在地上，行大禮。
南宮壽看著他，凝頓幾秒之後，方才抬起手，說：“平身。”
南宮諾聞言，優雅站起身來，毫不避諱地看向南宮壽，語氣淡然地問：“父皇的身子，可好些了？”
“嗯。”南宮壽輕輕應了一聲，隨即看了看江大海，道：“你們先下去，朕有些話，要單獨和宣王說。”
江大海點點頭，領著眾位宮人向外麵走去。
整座大殿變得更加冷寂了，南宮諾的嘴角微微上揚，他頓了頓問道：“不知父皇，想對兒臣說些什麼？”
南宮壽看向他，看著這個讓他有些陌生的皇子，他隱隱歎息，說：“朕老了，對嗎？”
“怎麼會？”南宮諾笑了笑，“父皇尚在壯年，如何就老了？不過是身子有些小疾而已，太醫不是說，已經見好了嗎？”
南宮壽搖搖頭，道：“朕的身子，朕自己明白。可朕雖然老了，眼睛卻還看得清楚。諾兒，這一次你征戰北疆，當真是為天鳳立下了大功。每一次邊疆傳來捷報，都讓朕欣慰不已，也驚訝不已。”
南宮諾微微拱手，道：“謝父皇。”
南宮壽搖搖頭，歎息一聲：“這些年，朕的確疏忽了你，沒有給你一絲一毫的關愛，也沒有給你任何機會。朕也從未想過，你竟已經有這樣的才能和實力。”
“那麼……”南宮諾嘴角上揚，問：“父皇開心嗎？”
開心？南宮壽沒有立刻回答，如果沒有十二年前的一切，或許他會開心，畢竟，他也是他的親生骨肉。但是現在，他更多的是擔憂！
他抬起眸，問：“諾兒，你恨朕嗎？”
南宮諾聽到這個問題，仿佛怔了怔。他看著南宮壽，看著他那摻雜著擔憂卻又無能為力的雙眼。或許他真的是老了，隻有一個蒼老的人，再也無法掌控的人，才會問出這樣的話。
南宮諾輕輕搖頭，微帶笑意說：“父皇怎麼會這樣想？兒臣怎麼會恨父皇？”
“不恨麼？”南宮壽怎麼會相信？他歎了口氣，道：“即便你承認，朕也知道，在你心裏，一直恨著朕，也恨著靖王。”
南宮諾暗暗地握緊了雙拳，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恨，從不隱藏，如今，更沒有必要。難道，他不該恨嗎？
南宮壽道：“你恨朕，朕可以接受。可是靖王，他有什麼錯？這些年來，你所承受的痛苦，他也一樣在承受，況且當年，還是你的母後……”
“兒臣有說過，恨靖王嗎？”南宮諾幽幽地打斷了南宮壽的話，他表情無波，可聲音卻似寒冰，他說：“如果兒臣真的恨靖王，這一次他違抗軍令，擅自離營回都，兒臣是否應該請奏父皇，治他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