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汐沒有說話,將筷子放下,看向窗外。
夜銘對那宮人道:“你就去回皇上,說娘娘身體不舒服,不宜麵聖。”
“是。”宮人這才起身,向外麵走去。
長秋宮外,南宮諾坐在龍輦之上,眸色中帶著一絲隱忍的痛苦。那一天她一身是血,他一邊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邊忍著身上的劍傷將她抱回碧瀚樓。一路上,他都在祈禱,祈禱上蒼對他再寬容一次,祈禱上蒼不要奪走這個孩子。
可是那個孩子,終究還是沒有了。
齊韌親口告訴他這個消息,那一刻,他眼前一黑,一顆心也在泣血。他痛苦地想要嘶喊,可是卻發不出聲音。霧汐,你該有多恨?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他一直守護在房間外,他聽到房間內傳來她的哭泣,然後聽緋月說她又一次昏迷,他心痛如刀絞。
她一直拒絕見他,從碧瀚樓到這長秋宮,她始終不願見他。
霧汐,你要讓朕如何?
跟在他身邊的小太監元喜走過來,說:“皇上,要不讓奴才再去催催,或許娘娘起得晚,還未梳洗,所以耽誤接駕……”
“不用。”南宮諾冷冷地說。
元喜隻好退後一步,陪著他繼續等。
宮門終於打開,可是宮人卻跪在地上,說:“皇上,娘娘身體不適,不宜此刻麵聖……”
南宮諾身後所有的宮人都臉色一變,以為這皇後娘娘惹怒了龍顏。不料南宮諾卻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長秋宮,然後轉身走上了龍輦。不過,那一張臉,當真是冷到了極致。
龍輦往昭陽宮而去,元喜跟在龍輦旁邊,說道:“皇上,聽說賀之名賀公子一直跪在東門外,要求麵見皇上。”
南宮諾的眸色一冷,賀之名想要麵見他,無非是想要替賀恩國求情,不過他這裏可沒有情可求。
“不見麼?”元喜鬥膽問。
南宮諾正想開口,突然卻想到了什麼,清了清嗓子道:“告訴東門的守衛,允許他進宮。”
“皇上的意思,是要見他?”元喜又問。
“朕說了嗎?”南宮諾麵無表情,瞥了元喜一眼道:“守好朕的昭陽宮,別的不用多問!”
“是。”元喜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皇上怎麼說就怎麼做吧。遵旨辦事,總是錯不了。
冷楓林中,駿馬疾馳而過。南宮諾與舒莨各乘一騎,往山頂而去。天色已經漸漸擦黑,冷楓林中也冒出了絲絲冷意。可是他們並不在乎,這麼多年,他們早已習慣這樣的森冷。
先皇後趙氏的陵墓依舊顯得這樣莊嚴肅穆,少許枯葉落在陵前,隨風飄起。
駿馬嘶鳴,馬蹄聲停止。
舒莨站在不遠處,南宮諾孤身一人一步步地走來。這麼多年,每一次來到這裏,他都充斥著徹骨的恨意,都想著有朝一日如何奪取皇位,如何讓趙氏在九泉之下欣慰。今天,他終於做到了。
他緩緩跪了下去,伸出手觸摸著陵墓上的花崗石。石頭冰冷,一如他的心。
他暗暗說:母後,你可知兒臣已經登基,已經是這天鳳朝的皇帝?你可知那陷害您的蕭氏之子南宮炙,已經成為兒臣的階下囚?
母後,您開心嗎?
兒臣也應該開心,是嗎?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兒臣的心還是這樣痛?
就在昨日,兒臣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當兒臣打敗南宮炙的同時,兒臣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南宮諾暗暗握緊了雙拳,痛苦地閉上雙眸,可是即便是閉上雙眸,他的眼前似乎仍然可以看見那片血紅。
他錯了嗎?或許,他是錯了。可是他不能後悔,他隻能一步步繼續走下去。這世上很多事情早已注定,就算是後悔也不能改變什麼。就像當年,蕭氏為了爭寵用墮胎藥陷害母後的時候,他和南宮炙之間的仇恨就已經注定,今日的結局也就已經注定了。
他唯一對不起的人是霧汐,他從未想過傷害她,卻已經不知不覺傷了她這樣多。當她忘卻生死與他在戰場上並肩廝殺的時候,她應該沒有想到,終有一日她會被他的人關在鐵籠中,承受那樣的屈辱與痛苦。
霧汐……
南宮諾在心裏呼喚著這個名字,卻又想起她清冷的麵容。經過這間事,她會有多恨他?她還願意繼續愛他嗎?還願意實現當初的那個諾言永遠留在他身邊嗎?
南宮諾突然有些恐慌,他睜開雙眸,眸色中的痛苦夾帶著一絲冷意。
舒莨這時候走了過來,他跪在地上對著陵墓行了大禮,然後對南宮諾道:“皇上,時辰已經不早了,若是再不回昭陽宮,恐怕會被人發現,到時候在朝堂上惹出非議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