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夜銘有些擔心,他隱隱覺得霧汐在冒險,可是他突然又明白,讓霧汐離開皇宮,這本身就是一場冒險。夜銘喉頭滾動,最後說出來的話是:“阿霧,你凡事小心,而我,一定會在那裏等你!”
霧汐點點頭,夜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然後風一般地離開。
霧汐站在那裏,突然幽幽道:“來人。”
門外的宮人顯然吃了一驚,這還是第一次,霧汐主動讓他們進來伺候。他們的腳步有些慌亂,走進門來跪倒在地:“娘娘,奴才們在。”
霧汐說:“我想去外麵走走,你們陪我去。”
“可……”宮人們再度驚愕,不僅是驚愕,更是為難,“皇上說過,沒有他的命令,您不得出長秋宮一步。”
霧汐冷冷一笑,她說:“方才元喜過來傳旨,你們可都聽見了?”
宮人回答:“奴才們聽見了,元喜公公,是奉旨讓娘娘參加今天晚上的宴會,並且還讓娘娘早做準備。”
“這就是了。”霧汐嘴角的笑意不減,她輕緩說道,“我要去外麵走走,順便可以看看,我可以為宴會準備些什麼。”
“這……”宮人們垂下了頭,霧汐的理由雖然有些牽強,可是卻也符合皇上旨意。況且皇上對娘娘,可謂是寵愛有加,每天晚上都會趁娘娘睡著之時進來陪伴,還下令他們不得說出去一個字。這樣的皇上,即便是覺得娘娘有錯,應該也不會怪罪吧。
想了許久,宮人們終於說道:“奴才們領命,這就陪娘娘出去。”
話音落下,一個身段靈巧,十六七歲的宮女走上前來,她躬身說道:“娘娘,奴婢叫小婉,讓奴婢扶著您吧。”
她伸出手,霧汐輕輕說道:“你在我旁邊伺候著就行,不用扶著。”
小婉一怔,隨即又若有所悟。
霧汐抬起雙腳向外麵走去,一行人緊緊跟在身後。小婉更是緊隨霧汐身邊,不時提醒:“娘娘,該下台階了……娘娘,這裏有個花盆,往左走幾步……娘娘,請您抬腳,這裏是門檻……”
就這樣,霧汐走出了長秋宮。每一步,她都走得那樣認真,仿佛不是在走路,而是在牢牢記住應該怎麼走。
從長秋宮到毓秀宮,從毓秀宮到宜春宮,再從宜春宮到半月湖,從半月湖再到禦花園,她整整走了兩個時辰。
站在禦花園中,隱隱可以聽到某處宮殿排練禮樂的聲音,此時此刻,整個皇宮都在為晚上的宴會而準備著。
小婉看到霧汐駐足,便說道:“娘娘,前麵不遠就是昭陽宮,娘娘是否要去?”
霧汐稍稍一滯,隨即搖了搖頭。她說:“我累了,回去吧。”
“是。”宮人們早已走得氣喘籲籲,聽到霧汐說要回去,臉上不禁都露出了笑容。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卻從花徑中正向這邊走來。
小婉連忙道:“娘娘,是舒丞相過來了。”
舒丞相?舒莨……
霧汐的心中一陣悲戚,袖中雙手暗暗握起。
而這時候,舒莨也注意到了霧汐,看著那道單薄的身影,他的眼中泛起一絲愧疚,也湧出一抹疑惑。她怎麼會在這裏?聽說這幾日她都把自己關在長秋宮寢殿中,不肯見任何人,難道……已經稍稍好了麼……
他朝她走來,她想避開卻已經來不及。
宮人們見了舒莨,稍稍退後幾步。舒莨就這樣擋在了霧汐的身前。他屈膝行禮,說:“微臣參見皇後娘娘。”
霧汐站在那裏,眸色中除了血紅沒有任何神采,冷風吹來,撩起了她耳邊的長發,有幾許蒼涼。她知道舒莨就跪在她麵前,可是她沒有說話,隻是腳步有些不穩地,想要從他身邊越過。
“霧汐!”舒莨脫口而出,這一次,他沒有叫她皇後娘娘,而是像當初在宣王府時一樣,叫她霧汐。曾經,他們也共同應對宣王府的風風雨雨,曾經他們也在戰場上共經生死,而現在,他們卻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舒莨站起身來,微微垂眸,他說:“皇上已經下旨昭告天下,將你爹爹寧世清重新厚葬,並且追封文兆侯。”
霧汐的腳步驟然頓住,她清冷一笑,喃喃自語:“文兆侯……”
舒莨點點頭,走到她麵前道:“自天鳳朝建朝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為逝去的大臣追封,皇上的心意,你應該懂了吧?”
“我不懂。”霧汐麵色涼薄,她冷冷道:“昭告天下,追封侯爵,卻沒有清清楚楚宣布我爹爹的無辜!難道這,就是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