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驚,連忙問:“哪裏疼?眼睛麼?還是剛剛來時,傷到了別的什麼地方?……”
霧汐微微一頓,動了動那隻被緊握的手,說:“是你弄疼我了。”
南宮諾怔了怔,下一秒,眉眼間竟透出一抹笑意,他鬆開她的手,說:“阿霧,如果你不再抗拒朕,不再對朕避而不見,朕或許就不會這樣失態了。”
霧汐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想要去觸碰桌上的酒杯。
南宮諾心中一疼,連忙將那酒杯拿起來,穩穩地放在她手中。他揪心道:“朕聽說,北燕有位醫道聖手,能治好一切疑難雜症,所以朕已經派人暗中去尋,你的眼睛一定會好的。”
霧汐端起酒杯,臉上浮起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她將酒杯對著南宮諾,說:“你登基之後,我還未正式恭喜過你,今日就讓我敬你一杯,可好?”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讓人聽起來莫名的傷感,可是對於南宮諾來說,即便傷感,卻也是這樣珍貴,因為他已經多日不曾聽她說話。
他端起酒杯,與她的酒杯輕輕相碰,兩個人都是一飲而盡。
這時候一位文官站起身來,他先給南宮諾與霧汐行了一禮,然後才謙恭有禮卻又不乏玩笑地說道:“皇上,您之前說過,今日宴會不分尊卑,不論上下,這句話可是真的?”
南宮諾淺淺一笑道:“君無戲言。”
“既然如此,那臣就鬥膽了。”文官笑意更濃,他的目光掃了一眼霧汐,然後才說道:“臣之前就聽人說過,皇上和皇後是伉儷情深,曾經在北疆的時候,皇上曾經為娘娘親筆作畫。不知今日,皇上肯不肯再做一幅,讓臣等也開開眼?”
大臣們聞言,全都附和起來:“這個提議好,這個提議好!”
甚至就連舒莨,也上前一步說道:“皇上,今日說好要宴請群臣,又說好了君無戲言,要不然,你還是畫一幅?”
他的話雖然是這樣說,目光卻分明是:皇上,何不趁著這樣的大好時機,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畫一幅畫,或許這樣,能打動霧汐的心呢!
南宮諾當然明白了舒莨的意思,他看向霧汐,問:“你希望我畫嗎?”
霧汐麵色微滯,片刻隻好,她說:“嗯。”
南宮諾聽到這個答案,隱隱有些意外,可是那一絲的意外如何敵得過無數絲的歡喜?所以他對霧汐說:“你就坐在這裏,不要動,我很快就回來。”
大殿中央,元喜早已擺上文房四寶,以及畫畫必用的十色墨。
南宮諾走過去,執起筆看向高位之上的霧汐。這一刻,他恍惚間又回到了邊境,回到了那些他為她作畫的歲月。
霧汐,原諒我。
南宮諾的心在輕輕自語,他的筆也就在他的自語之中緩緩落下。禮樂仍舊在繼續,隻是換成了低緩的古琴曲。文武百官全都屏住了呼吸,認認真真地看著南宮諾從容下筆,輕輕描畫。
舒莨站在他身邊,親自為他研磨。
或許,這一刻他也帶著一顆恕罪的心吧。
南宮諾的筆猶如行雲流水,那樣放鬆自如,一揮而就。可是當他畫到眼睛之時,他停住了。她的眼睛,本應清澈明亮,現在卻要被這絲帶遮掩。絲帶雖美,卻是令人心碎的美。
南宮諾猶豫了片刻,舒莨以為他不會再畫那絲帶,可是最後他卻還是畫了。不過,他不僅畫了絲帶,還畫了一個若隱若現的男子身影,在她背後輕輕為她將絲帶係上。
有了這道身影,那絲帶便不再淒美,而是帶著一種孩子才有的無憂無慮。仿佛小時候,兩個小孩玩鬧著,一個為另一個係上絲帶……
大臣們看見這幅畫,一個個低聲讚歎:“皇上的畫真是栩栩如生啊!”
“相比於畫技,皇上對娘娘那份真情才真是令人感動呢!”
“不錯不錯……”
南宮諾就在群臣的讚歎聲中,將畫送到了霧汐麵前。他說:“畫已經畫好了,我先替你收好,等你眼睛好了,我再給你看。”
霧汐輕輕點頭。她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幅畫卷,然後又輕輕地將手收回。南宮諾是如此自信,自信可以治好她的眼睛。可是她自己,卻從未如此期盼,她已經在適應著一片漆黑的生活,並準備永遠這樣適應下去。
元喜將畫取走,南宮諾和霧汐又飲了幾杯。這時候霧汐已經臉色泛紅,她說:“我有些醉了,可否先回長秋宮?”
“好。”南宮諾點點頭,放下手中的酒杯。
霧汐心中一驚,她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爽快的答應。可是很快她的驚愕又轉變成了失望,因為他又說:“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