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汐的手遲疑著,但是最終,她的手還是落下,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扶了起來。
他的身體真的好燙,仿佛一個燃燒著的火爐。霧汐將他放倒在床上,那一刻,他的麵具滑落下來,正好觸碰到霧汐的手。
霧汐怔住了,他曾經說過,除非她不要命了,否則不要觸碰他的麵具。可是現在,他的麵具就那樣落在自己的手中,冰冷而落寞。她有時候也會好奇,這個男人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為何他要用麵具遮住自己的麵容?
難道,他是個醜八怪,無臉見人?
想到這裏,霧汐把手伸向他的臉,用那受了傷的手指輕輕勾勒他的容顏。如果感覺沒有錯的話,這應該是一張還算英俊的容顏,剛毅又不失美感的輪廓,濃密的雙眉,高挺的鼻子,薄削的雙唇……
並不是個醜八怪!
霧汐縮回自己的手,輕輕撇撇嘴,然後轉身走向另一間房。片刻之後,她已經端來一盆涼水,然後將毛巾浸泡在涼水之中,再用雙手將毛巾擰幹。
破了皮的手指傳來絲絲疼痛,可是她隻是微微蹙眉,然後將那冷毛巾疊好覆蓋在他的額頭上。
反反複複十來次,涼水都換了好幾次,可是慕無痕還是昏迷著,身上的高熱也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
霧汐有些無措地站在床邊,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涔涔汗珠。如果這個男人死了?那她會怎樣?以後毒發的時候,她還能撐過來嗎?
她有些懊惱,如今的自己,竟然和這個男人生死相連了麼?
她再次走出房間,去隔壁儲存藥材的房間胡亂翻找著,功夫不負有心人,她還真找到了一樣可以退燒的東西--風煑。這東西長相平常,和一般的枯草差不多,不過卻有一種難聞的氣味,而且有退熱的功效。
然而當霧汐找到風煑的時候,她的臉色卻不是驚喜,而是微微有些沉凝。那一刻,她的腦海中浮現的是那道月牙白的身影,是他在齊韌的藥房裏,告訴自己這樣東西叫做風煑……
霧汐垂下雙眸,一顆心隱隱疼痛。許久,她捧起一捧風煑,有些腳步不穩地向外走去。
她找不到火石,沒辦法將風煑熬成湯藥,而且慕無痕的病狀很明顯也等不了那麼久。
霧汐坐在床邊,捧著那捧風煑微微遲疑,下一秒,她將風煑放進了自己嘴裏,細細咀嚼之後再將汁液吐入碗中,然後再用勺子一勺一勺地灌進他的體內……
很難想象,一個雙眼看不見的人,竟在這樣照料著一個病人。雖然有些潦草,但是慕無痕的高熱畢竟已經慢慢下降了。
霧汐累了一上午,腹中饑餓,四肢乏力,之前他留給自己的饅頭昨天下午就已經吃完了,現在這裏沒有任何可以充饑之物。霧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抱緊自己的腹部祈禱慕無痕快點醒來,等他醒了他至少可以給她一頓飽食。
慕無痕在下午醒來,然而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發現自己的麵具不知所蹤!那一刻,他原本已經恢複些許血色的臉突然變白,眸色深處甚至有些痛苦,他幾乎用盡全力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已經昏昏欲睡的霧汐。
他凝視著她身邊的麵具,森冷怒吼:“你好大的膽子!”
霧汐身形一顫,睜開無神的眼睛怔怔地望著慕無痕,聲音幹澀地問:“怎……怎麼了?”
慕無痕的表情更加駭人,他一把奪過自己的麵具,然後“唰”的一聲取出了腰間匕首。冰冷的刀鋒抵在她的頸上,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濺三尺。他道:“我曾經警告過你,如果你不想死,最好不要碰我的麵具!”
霧汐聞言,如夢方醒。原來是因為麵具!
她極力平靜,然後道:“如果我告訴你,你的麵具是自己掉下來的,你相信嗎?”
慕無痕凝眉,手中的匕首稍稍一鬆。
霧汐又道:“我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你感染了風寒,渾身滾燙,所以才會想到要扶你上床。當你躺在床上的時候,你的麵具就掉了,並不是我取下來的。你要是不信,那你就殺了我好了。”
說罷,她甚至仰起脖子,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
慕無痕的臉色有些難看,這女人是以為他不敢嗎?想到這裏,他手中用力,刀鋒所及隱隱沁出一絲血紅。霧汐依舊不動,麵色淡然,這樣的表情,和當初在邊境大營之中的如出一轍!
慕無痕眯起雙眼,手中匕首也緩緩收回。至於原因,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因為她對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還是因為她在自己感染風寒時沒有選擇逃走?
霧汐悠悠地問:“不殺了麼?”
慕無痕不語,冷冷地拿起麵具戴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