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白色衣袍走進清涼殿,頭上沒有戴龍冠,隻用一頂玉冠將頭發束起。這樣的他看起來溫潤儒雅,一舉一動都如仙般高貴不俗卻又讓人覺得沒有距離。霧汐遠遠地看著他走近,心中有種淺淺的激蕩與溫暖。她可以想象,那個在邊境出現在她的生命中,並且告訴她他的名字叫燕一的男子,就是這般模樣。
他站在霧汐麵前,對她說:“還記得在紫羅林的時候,你陪我飲酒麼?”
霧汐輕輕一笑,點頭。
慕無傷說:“我今天帶了兩壇酒來,雖然不是紫羅林釀造的,但是我想讓你陪我嚐一嚐。”
霧汐說:“好。”
那時候,偏殿中已經準備好豐盛的酒菜,可是慕無傷和霧汐都沒有走進去。夜色朦朧,他們走出清涼殿,就坐在殿外荷花池邊的草地上自斟自飲。
霧汐問:“你有什麼不開心麼?”
慕無傷笑笑,說:“我很開心,但是我擔心開心的時間太短。”
“怎麼會呢?”霧汐也笑了。
慕無傷側過臉來看著她的笑容,那一刻目光如水,他問:“阿霧,你和我在一起開心嗎?”
霧汐微微一滯,疑惑地問:“怎麼突然間這樣問?”
慕無傷說:“如果你開心,不論讓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心甘情願。”
霧汐的心悶悶一疼,她說:“如果你是燕一,你的這句無論什麼代價,會讓我十分感動。但是你不是,你是慕無傷,是北燕的一國之君,這句無論什麼代價,我會覺得受不起……”
慕無傷沒有說話,霧汐說得對,他是一國之君,他本應以天下為重,以百姓為重。可是現在,他卻做不到。他不能為了天下,為了百姓,而將霧汐送出王宮。
這天他喝了很多,直到不省人事,醉倒在草坪之上。
“燕一?”霧汐碰了碰他的手,想要將他喚醒。
他沒有清醒,卻將她的手輕輕握住,喃喃自語:“阿霧,我多想我是燕一,多想……”
霧汐的眼睛突然有些濕潤,她咬咬唇,抬起手撫向他的臉頰,指腹緩緩揉搓著他緊蹙的雙眉。她伏在他身上,說:“燕一,謝謝你,真的。”
不論他是燕一也好,是慕無傷也好,她都謝謝他。謝謝他在她人生最低穀的時候,給她這樣多的溫暖與嗬護。她想,她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個人。
就在這時,慕無傷的身子動了一下,一個信封突然從他的袖袋中掉落,夜色中,信封上赫然寫著幾個字:邊疆急報。
正常情況下邊境寫給朝中的信上不會用“急報”兩個字,除非邊境那邊有戰情。再想想慕無傷今天晚上的反常,霧心中暗暗一沉,遲疑片刻之後將那信封拆開。
當她看完這封信,她的手在微微顫抖!天鳳大軍二十萬,南宮諾坐鎮霍蘇城……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霧汐還這樣清楚地記得,南宮諾說過,他希望天下永無戰事,希望百姓安居樂業。可是現在,他為什麼要兵臨北燕?
難道,真的是為了她麼?他已經知道自己在北燕王宮了麼?霧汐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她看著慕無傷的身影,突然間用力咬唇,摘下了他身上那枚雙環玉飾,飛快向外走去。
福昕看見霧汐離開,立刻朝這邊走了過來。
“王上……王上……”福昕看著倒地的慕無傷,擔憂地呼喚。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閃了過來,並且一掌擊中福昕,然後從慕無傷身上取走了一塊黃布包裹著的東西。
奉先殿內,慕柳氏跪在先王的畫像麵前,滿臉愁容與悲戚。這幾日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來這裏。霧汐活著回來了,柳承以生命為代價所做的一切,最終什麼也沒有改變。
慕無傷還和從前一樣,每日兩次來永福宮問安,看起來沒有絲毫不悅和憤怒。但是她知道,她在慕無傷心裏,已經失去了信任。她的心真的很痛,也很不安,可是她還能做什麼呢?她隻能在這奉先殿中,祈禱先王能夠保佑北燕,保佑慕無傷。
一個宮人走了進來,跪地道:“太後娘娘,剛剛得到消息,今天邊疆有急報傳來,好像是……”
“是什麼?”慕柳氏的聲音已經有幾分沙啞。
宮人道:“是兀雲將軍親筆書寫的,說天鳳朝大軍壓境,戰事一觸即發……”
“什麼?”慕柳氏身形一晃,目光驚愕地回過頭來,她問:“那王上呢?王上現在在哪裏?”
宮人垂下頭,低語道:“王上……王上還是在清涼殿,而且和霧汐姑娘一起飲酒……”